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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被火葬

    “我要死了。”他这么对我说。

    “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埋进土里,我不想被火葬。”他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从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和我说话。

    “可是,人死了会被强制火化的吧?”我问到,“你为什么不想被火化?”

    “那样狭窄的空间,我真的不想被放进去。”

    “可你都死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帮我整了整头发,借着午后灿烂的阳光,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晶莹。

    像他一样的人也会哭吗?

    我来这家医院已经有小半年了,得了肾结石,做了手术后才发现哪哪都有毛病,所以就理所当然的住下,等病全治好了再回家。

    我对面的病房里住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我第一次和他搭上话是在我刚来没多久的一个夜晚,那时我正打算去公共活动区写会作业,就看见他和一个女生一起打游戏,我凑过去看了看,是个不认识的游戏。

    那个女生抱怨他技术菜,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丢下自己手上那台走了。我和他聊了一会游戏,就凑在他身边看短视频。

    第二天,他扒在我病房的门上,含糊不清的叫着我的名字,我和他叮嘱了很多次,但他仍然记不住,每次都是‘那个谁’。但短视频很好看,我没有手机,就只能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叫错。

    他是个很好的人,很健谈,似乎和谁都聊得来。整个病区大大小小的人都愿意和他聊天,但我从未见他真正亲近过谁。他说他十六七岁,因为治病已经休学半年了,他还老是找我打牌,吃零食,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我没什么朋友,唯一愿意对我好的同学也因对我的性格不满删掉了我的好友。

    刀割下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我只觉得自己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割一块猪肉。手腕涌出鲜血,我还是没什么感觉,然后我拿出纸巾擦掉那些血液,给自己的伤口上了碘伏。

    我重新躺倒床上,床头放着的水果刀被我插到一颗苹果里,他又开始扒在门口叫我了。我问他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他说是很严重的病,随时会危及生命。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一样,所以我就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他打开手机相册,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那照片上是许多白色药片,四百颗,他自己和我说的数字,他说他把这些药片全部吞了下去,还一脸惋惜的说被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洗胃了,没死成。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所以我把这也当成玩笑了。

    可他突然抓起我的手,像是十分惊讶一般看着那还没止住血的伤口。我一怔,叫住了想要去叫医生过来看看的他,只是朝他摇摇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好笑又心疼的看着我。

    我唯一一次见到他情绪失控是在餐厅里,我们一起到那里的桌子打牌。他那天的情绪好像就有点不对劲,像是在压抑什么,我站着他身边觉得气氛沉闷,一股无形的压力朝我压来。我们和另外一人一起打,那人中途离场了,我们两个没法斗地主,就又开始聊天。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在哭,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他不断的骂着脏话像遮掩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

    “自杀有什么好的,我之前一个朋友……他…他跳江死了,真的死了,不会像动漫里的主角一样活过来……你说,为什么啊……”

    “今天死的?”

    我本来想用温柔一点的话语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冷漠的语气,我怕是永远也学不会怎样讨人喜欢。

    “我……我只是想到,好早以前的事了……”

    我没再说话,他也没再有动作。

    我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释怀了。

    我的眼泪从来不被允许存在,我的软弱也不被允许存在,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我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我喜欢他。

    我们还是维持着从前的关系,他依然会和我一起看短视频,一起玩活动室的电脑,一切都没变。我想着要是我的疗程在慢一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他再待的久些。

    那天天气很热,我们坐在户外的健身设施上,他说等他出院了想去别的地方,我问他想去什么地方,他说不重要,只要是个干净的地方就好。

    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朋友,他说是,所以和我说他的‘秘密计划’,他说他要瞒着他爸妈去别的省份投靠朋友。于是我们俩就像个二傻子似得商量,到最后,我看着他笑了,他也笑了,他说有生之年能看到我笑死而无憾了。

    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有一天我们一起坐在过道上,他正在给我讲一个他刚编出来的天马行空的故事,我被他逗乐了,轻声笑了起来。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滞了,他就这么直挺挺的在我面前向后倒去,我脸上的笑容还僵着,要是时间真的停下来就好了。

    后来呢?后来我记不清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他抬进急诊室,大家都在忙碌着,我呆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还没换过神来。一名中年男子焦急的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我认出那是他的父亲。

    他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换到他原来的病房里。我听见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开始迅速恶化,要他的家人做好心理准备。从此便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那个房间,我只能趴在狭隘的玻璃窗前窥探他。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脆弱的模样,这几天他瘦成了皮包骨头,只能吃流食,苍白干枯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像是在提醒人们他还活着。

    过了几天,他的病情好转,可以下地走路了。我想见他,可他好像在处处回避我,我心里泛起一阵异样感,描述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我甚至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我觉得很不自在。

    我在走廊上看见了他,我上前拉住他的衣服,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是我,想要走开。但我不愿意放开他,现在的他没力气和我掰扯,就任凭我摆弄他。我轻轻对他说我要出院了,他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于是放开他,回到自己的病房。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点,我还是没人愿意搭理,还是一样孤独的趴在床上看书,还是一样的用水果刀自残。

    明明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但美梦终究是梦,是梦就会醒。

    七月中旬的天很温暖,我坐在一颗大树下,任凭斑驳树荫洒在脸上。我抬起头,看着老榕树垂下来的须,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拉住。我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抢了先,那只手掐下一小段树须,随手丢到地上。

    我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是前所未有的悲哀与凄凉。

    他坐到我身边,这个时间这里没有其他人在,整个偌大的后花园就只剩我们两人。

    “我要死了。”他这么和我说,声音很轻很柔,也很好听。

    “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埋进土里,我不想被火葬。”他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从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和我说话。

    “可是,人死了会被强制火化的吧?”我问到,“你为什么不想被火化?”

    “那样狭窄的空间,我真的不想被放进去。”

    “可你都死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帮我整了整头发,借着午后灿烂的阳光,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晶莹。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又问他,好像并没有为他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悲伤。

    他摇摇头,不愿意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那个下午,他陪我听了好几个小时的风,直到他体力不支,向后倒去,撞在树干上。我跑去叫了医生,和那天的场景一样,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他抬走了。

    我坐在原地,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面前被风吹起,郁郁葱葱的草地,笑了。

    我出院的前一天,收到了他的死亡通知。

    于是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遗体被抬出病房,他的样子和我当初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被接走了,彻底离开了所有和他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

    三天后,我应邀去了他的葬礼。

    葬礼上,所有人穿着黑白色的衣服,对着墙上黑白色的照片哀悼。我不认识他们,也没哭,我知道他讨厌这样。

    殡葬公司的人拎着一大盆花走到我们面前,那里面放着白菊花,很多很多的白菊花堆在他面前。我在那一篮白菊花里发现了一支白色的紫罗兰,我拿起它,那拎花篮的人有些慌张的想要拿走我手上的紫罗兰,给我换一支白菊花。我对那人说我就要这□□人只好作罢,继续给别人发花。

    葬礼结束前,我又到冰棺前看了看他。他仍然闭着眼,但我觉得他还是鲜活的。他的父母给我看了他的遗书,他说他不想被火葬,但如果必须要的话,那就要把他的骨灰和遗书交给我。

    什么吗,明明记得我的名字。

    他还是被火化了。

    我在家里度过了平静的几天。有一天早晨,他爸爸敲开了我家的大门。他把一个朴素的小盒子放在我手上,转身离去,好像看见我就像看见他那死去的儿子一样。

    我带着他的骨灰去了他说的城市。我来到郊外,那里有片巨大的草坪。我躺在草地上,手脚都张开,把盒子放在我身边,说:“你觉得这地方什么样?”

    “不管你觉得怎么样,反正现在是我决定你的去处。”

    我扛起铁锹,一下又一下吃力的挖着洞,一个浅浅的坑洞显现出来。我打开盒子,把骨灰倒进洞里,又在上面插上那朵紫罗兰,用土埋上。完事后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

    我给花浇了些水,还放了一些肥料,过了几天它又活了过来,长势不错

    “你就当这朵花是我吧,陪着你应该就不怕了。”

    我离开了。

    在许多年后我的身体被搞的一团糟,免疫功能紊乱,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抑郁越发严重,自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躺在浴缸里感受着冰凉的水浸透我的身体,水的颜色被一点点染红,我举起那只刺痛的手,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他。

    我想去看看他。

    当年那篇空地此时早已被改造成了公园,孩子们玩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我顺着记忆走到当年留下他的地方,不禁又想起了那支紫罗兰,不知道那花长得怎么样。

    我远远看着那地方,那封被我一并埋进土里的遗书露出一角,表示这就是他。

    我看见那早已腐烂发臭的花,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离去时对他说过的话。

    “你就当这朵花是我吧,陪着你应该就不怕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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