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碧溪镇郊外,草木森森。

    两蒙面男子急行向蕴河而去。说快倒也不快,此处山高林密,许久未有行人踏至,连山中猎户也少来,只有隐隐小路可供通行。

    一人右手持镰在前开路,灌草疯长,很是吃力,另一人虽不用砍杀草木,却也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竟是因为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男子。

    如此林深之处,两个蒙面人气喘吁吁,倒也不怕他人知晓,只是肩头扛着那人,眼眉紧闭,气息微弱,一眼看去全无生机。

    俩人一路向蕴河而来,到达河岸已是累极,背人的男子将肩上那人往地上一扔,半点都不担心此人会醒来。

    稍作休息,其中一人便四处寻找趁手之物,等他回来时,手上已经抱着硕大一块石头。

    “用这石头对准额角砸下去,三两下便可,再往洛水里一丢,等到捞起来便是溺水被河底石头撞死的,半点查不出来”

    另一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之前讲话那人便屏气将石头高高举过头顶,对准地上男子蓄势待发,那男子似乎感应到危险似地,手指微微动了动。

    恍惚间一阵风掠过,吹的那人眼神迷离,余光中竟然看到远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子,黑发罩着脸部,长到了腰间,让人看着只觉上半身全是头发,下半身空空荡荡,如白布悬挂在那里一般。

    那人心里一惊,冷汗一冒,脚步一颤,手里石头不自觉落了地,正巧砸在了刚才颤抖往前一步的脚尖上。

    嘶——这一下真是钻心的痛!那人一边哀嚎一边抱着脚直接跳起来,直痛的面目扭曲,声调拐了不知几千里出去。

    同伙一愣,直骂了一声晦气,如此小事也干不好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让人笑话。

    他也不管哀嚎的那人如何跳脚,只想赶紧干完差事回家,于是也抱起那块石头来,暗道我的脚可离得很远,才不会像那蠢货一般,边想边重重的扔下石头,如此沉重一块巨石猛猛砸在那人额角,顿时鲜血支流,连太阳穴都凹下去一块。

    知道如此伤势此人必定活不成了,砸石那人放下石头准备将此人扔到江上,却发现怎么也搬不动,刚才还能抗动的人现在如泰山一般嵌进土地里,那人暗道蹊跷,起身正要思索,却见刚才跳脚那人嘴巴大张着手指着一个方向不停颤抖,半分说不出话来,他顺着指尖看去——

    鬼啊!!

    俩人顿时吓倒在地,尖叫着往后退,只见三十步开外那棵老槐树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子正向他们抬起手,突然间消失了,二人惊恐之余连忙四处乱看,一息之间那白衣女子又突然出现在二十步开外,真是鬼一般的速度,俩人又是一阵叫喊,如此惊吓寻常人早已瘫软在地,这二人倒也是有一条横心,连忙爬起来往反方向跑去,一路哭爹喊娘,镰刀也忘了拿,慌忙往密林深处窜去了。

    那白衣女子听见二人远去,从空荡荡的袖管中伸出手来撩开长发,一张年轻俏皮的脸出现了,嘴角向上,又是好玩又是戏谑,她吹了口气,那气息跟着二人的脚步逐渐远去。此女子名唤罗袖,乃是鹤鸣塔下清池内一株睡莲所化,今日来此并非凑巧,而是奉了母命前来为此人收尸。

    来时她还有些困惑,自母亲500年前落脚在此镇鹤鸣塔,于300年前点化自己化为人身后,方圆百里内皆祥和宁静,再无半点作恶之事,皆因母亲神机妙算,逢作恶之事未出之时,便派遣自己前往劝诫,伤人者得劝化,受害者得补偿,此地得以安宁祥和,人人都道此地福泽深厚,有真神守护着此方地界。

    但此番奉命却并非救人,反而只取尸体,真是奇也怪哉,再说那两个行凶者,一看便知乃是受雇杀人,待此番事了,还需细细探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搬回尸体再说。她低头一看地上那被砸的半死的人,伸手一挥撤了屏障,原来刚才竟是障眼法,让砸石那人以为砸的头破血流必死无疑,实际上却连皮都没破一点。她弯腰一查气息,虽浅但很平稳,看来只是被那二人迷晕了。

    她右手一翻摸出个药瓶,拨开那人嘴唇就塞了一粒药丸。此药乃“若梦”,是她从镇中刘员外处所劫,刘员外此人,最爱扬州瘦马,买下瘦马第一件事先用此药迷晕之后再行事,据说最偏爱对方任其索取的感觉,要她说,必定是那刘员外胆小懦弱,只敢趁人之危罢了。她曾于刘宅卧房顶偷看,看完痛骂刘员外不是个东西,顺便将若梦全部偷走,换上“逢春”。逢春一药,与若梦外形相似,气味相近,但却并无昏睡之效,反而能令人气血上涌,力大如牛。据说此后不久,就有女子从昏迷中醒来,那刘员外正是酣畅淋漓之时,却抬头碰上那女子一双怒眼,兜头劈过来一个花瓶,顿时头破血流,吓个半死,尖叫连连,那女子更是利落,从地上捡起花瓶碎片便杀向刘员外喉咙,恰逢刘员外体力不支瘫软在地,可惜瓷片只堪堪划破皮肤,再加上院外仆从听见屋内声音急驰而来,那女子只得跳窗逃出,刘员外这才侥幸讨回一条狗命。

    再说这厢,罗袖掰开那男子的嘴倒入若梦,确保此人睡得更熟,另一手甩开一个乾坤袋,口中念念有词,乾坤袋便腾空而起,悬置在半空中,隐隐有将地上男子吸入袋中之势,只需带着乾坤袋返回塔中,这项任务便圆满了。

    但谁料到变故突生,自林中兀地闪出一道白光,术法劲道生猛无比已至身前,硬生生将罗袖的乾坤袋打飞进那洛水中。

    “小妖放肆!”

    说话间一个头裹素巾,身穿道袍的小道士穿过树林,抬手拂尘一卷便将地上男子提至一旁,白嫩嫩的脸上横着一道怒眉瞪着罗袖,

    “何方小妖,青天白日也敢害人?!”

    见自己的宝贝乾坤袋掉进洛水,罗袖急忙回身念出咒语欲将其唤回,怎料洛水湍急,一时之间乾坤袋竟召不回来。

    任务横生枝节,宝贝又落到水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牛鼻子小道竟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碧溪小霸王罗袖怒了,出手便是一道袖里鞭打向那人,也不管那人手中提着自己要抓的白衣男子,只想着狠狠给那小道一个痛快,嘴上更是不饶人:“你个黄口小儿,哪个眼睛看到我害他?!若非我刚才出手相救,此人早遭他人毒手!你不辨是非黑白,便出手将我乾坤袋打落,更是仗势欺人蛮横无理,只想着自己能出风头摆面子,真是狂妄无知!今日不给你个小儿教训,便是我罗袖无能!”说话间早已使出六七成实力,虽已怒极但却暗暗谨慎,不出全力,只图试探对手道行深浅。

    那小道听闻罗袖之言仍面色不改,放下白衣男子便跃入空中,罗袖早已挥鞭直奔面门而来,登时风雷鼓动,林叶翻飞,小道单脚立在竹叶之上,右手挥起拂尘轻描淡写便化去罗袖法力,左手捏决,一道精光自指尖弹出,乃是百年前名动四海的明山道三十六招式之首“送观音”,凝真气于一指间,威力非凡,罗袖只得回撤,侧身一躲,那一指真气打入水中,霎时间水面翻涌,水下鱼儿更是翻白肚皮往水面浮起。

    罗袖进攻被化解之时便已心下一惊,又见此招更是讶异,那明山道,早已于百年前道门中落了。

    百年前芸台山一事,明山道精锐尽皆陨落,掌门、诸位长老和新秀子弟都已死在那场天火之中,其他各道门更是落井下石,搜刮了好一番灵丹妙药、宗门秘籍。

    自此以后明山道底蕴全失,弟子们四散飘零,再也无人关注。

    可如今,这小道年纪轻轻,如何使出这般精妙之术,况且行止之间张弛有道,定然是受人传承的,可明山道长老皆已陨落,又有谁能教会他这不二秘宝?传闻中其他道门虽抢夺了不少明山秘籍,却并无一人能够使出明山三十六招。

    更要紧的是,自己灵根不稳,如此打下去,只怕不是这小道对手。

    小霸王罗袖自被母亲点化以来,因自己灵根略差,须得依靠母亲灵力相助才能稳固自身,但已足够在这一方境内毫无敌手,如今遇到一个横空出世的小道士,头一次犯了难,心下郁闷,那小道年龄虽小,道法却高,若认栽,母亲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若硬抗,只怕也抗不过几招便要落败。

    想到此处,便又愤恨起来,自己本就是救了人的,并不理亏,如今救人没有回报也罢,还被认作贼人,自己的宝贝也被击落入洛水中,只怕再也寻不回来,此事怎能善了?

    黑灵灵眼珠一转,眨眼间便拿定了主意,罗袖口风一变:“小道士,我之前从未在此处见过你,你是明山道的后人吗?此人确是我所救,明山道名门正派,你可不要污了好人清白,辱了自己门派声名,你若不信,只管唤醒他一问便知,他如此模样,可并非我所害!”

    那小道也是心下一动,有些生疑,若真如这女子所说,那自己方才所为,便确实有些莽撞了,还是先唤醒此人,问问清楚才好,如此想着便解开自己腰间囊袋,取出一枚“清心丹”来,放入男子口中。

    罗袖见状,便知此事还有转机,哼,若打得过何须费这番口舌功夫,如今打不过这小道,那便多费些心思哄走罢了。

    清心丹服下,那男子悠悠转醒,抬眼只见一清秀道士,目光灼灼,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不远处一貌美女子亭亭站定,周围却全是森森林木,耳边还有河流之声,只觉恍惚至极,自己方才还在平安街上,怎会出现在此处。

    于是开口问道:“这位道长,敢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又是何人呢?”

    他一边问着,一边想要站起身来,却只觉头晕目眩,口鼻间尽是些奇怪的味道,再加上如此深山老林......

    这二人莫非是劫匪?!看来是知晓自己身份,将自己劫至此处,好换些银钱?想至此处,便不等回答,又急忙作揖改了称呼:“两位好汉,若是想要银钱,只管开口,我虽是林家赘婿,但父亲待我如亲子,只要不伤我性命,银钱好说。”

    听闻此言,罗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冲那小道便喊道:“可笑你这小道刚才还在说我是贼人,如今你也被人误会,也尝尝这滋味可还好受?”说着心里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手指着小道直笑得前仰后合。

新书推荐: 荣华 邪恶小兰花她…… 渣了剑道天才小师弟后 快穿之演员请就位 金丝雀 坠入月亮背面 骑士的舔狗 不相亲别捣乱 《大梦一场空》 【综漫】破晓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