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霜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这只手是苏阅的，闻言刚要婉拒，苏玲玲接了往她手里塞：“还好有个靠得住的哥，去吧去吧。”
“这样不……”
“就当我借的，回头我还就行。”苏玲玲回头看了苏阅一眼：“是吧，哥？”
苏阅点了点头。
遥霜犹豫了一下，估计周晚舟马上就要到了，于是接了钱急匆匆下楼去了。
多年后遥霜回忆起那天，那是她和周晚舟第一次在学校轨迹之外接触。
如果说的正式一点，那是她们的“私交”第一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推波助澜，为她们开路。
她想，如果那天她没有答应那个邀约，或者苏阅没有好心递过来那几张鲜红的钞票，又或者，或者最开始她没有被周晚舟的美色迷昏了头脑。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她接了那几百块钱，推开ktv的门，犹如推开了潘多拉之门，义无反顾的向着诱惑的深渊疾奔而去。
她曾以为那是天使伸出的救赎之手，殊不知那是恶魔精心伪装过的堕落的怀抱。
在她身后，是被她抛下的整个世界。
【晚舟】：“你在哪？我到ktv楼下了。”
遥霜推开门，对周晚舟招招手：“这里？”
周晚舟脸上绽开一个解脱的笑：“走走走，吃饭去，我都学傻了。”
遥霜捏着钱：“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你陪我吃饭，我请你啊。”
“不是。”遥霜把手里几张钞票错开，数了数有八张：“别人请的。”
“我去，谁啊这么大方。”
那时候安阳核心城区的普通住宅一平方还不到两万，八百块钱够两个人挑拣一下市里的高档餐厅了。
遥霜摇摇头：“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呀？该不会是男朋友吧？”周晚舟嗓子里带点起哄的暧昧。
“不是，苏玲玲朋友，看在苏玲玲面子上给的。”
“噢噢……还以为你男朋友呢。”
“我哪来的男朋友。”遥霜嗤笑一声：“去哪吃啊？”
两人最后去了后街一家韩菜馆。
落座后周晚舟道：“之前好几次家庭聚餐我都想来这里，我妈偏说韩菜像吃菜皮不愿意来，我爸整天就知道惯着我妈，弄到现在一次都没来过。”
遥霜垂了垂眼，再抬起头又是一个笑：“那你今天可以尝尝了。”
“那必须的。”周晚舟四周打量了一下环境，又看着遥霜：“你们平时都去哪聚餐啊？”
“我父母比较忙，聚餐很少。”
“噢噢，那怪可惜的。”
“嗯——还行吧。”遥霜拿起菜单递给过去：“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我没吃过韩菜，但应该也没忌口。”
俩人都是第一次吃韩菜，对着菜单研究半天，最后点了一份石锅拌饭，一份辣炒年糕，一份泡菜，和一份杂菜小炒。
“你今天玩的开心吗？”等菜的时候，周晚舟随口问道。
“嗯，还行吧。”
“你是和苏玲玲在里边唱歌吗？程勋也在？”
遥霜这才想起面前这人和自己一个班的。
可能周晚舟平时在班里太游离，反而因为补课的缘故和外校的人交情比较多，她经常忘记这人其实是自己同学。
她犹豫了一下，道：“苏玲玲和她哥，你别和程勋说。”
周晚舟嘴巴张成圆圆的一个O型：“她和程勋？不是那啥？”
遥霜道：“是也不是，其实苏玲玲没有明确答应过，我们关系好的几个都知道。”她补了一句：“你知道就行，别说给别人听。”
周晚舟感叹：“你们玩的真花。”顿了顿又道：“我都和程勋不熟，和谁说去。”
遥霜微微笑了一下。
周晚舟又道：“那我之前听说，他和严杰……”
严杰是他们同班同学，遥霜点点头：“也是男闺蜜。”
“……程勋知道这事吗？”
“知道。”
“牛逼！！”周晚舟满脸震惊：“他这都能忍？”
遥霜仔细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反正程勋看着很喜欢苏玲玲。”
“可能这就是大爱无疆吧。”
“噗——”遥霜被她逗的笑了出来：“也许吧。”
这时候服务生推门上来一盘泡菜，周晚舟拿筷子夹了一块：“让我来尝尝——”
入口没两秒她脸色就变了，看着很想吐出来，碍于遥霜在又不能吐的样子。
遥霜问： “怎么了？”
周晚舟嚼了两下闭着眼咽了下去，把筷子往旁边一搁：“劝你不要尝试，太yue了。”
遥霜又笑了，她觉得哪怕是很简单的话，周晚舟这人也能把它表达得很有意思：“等下看看别的菜，这菜看起来有点像咸菜，可能味道不太好。”
“希望吧。”周晚舟拿起杯子漱了漱口：“我现在有些能理解我妈了。”
她说不好吃，遥霜就真的没动筷。
周晚舟继续道：“那你们平时一般去哪玩？”
酒吧，迪吧，网吧，遥霜那瞬间心里蹦出三个场所名，她想了想，改口道：“不一定，有的时候爬爬山什么的，也有的时候一起去公园玩。”
“你打游戏吗？”
遥霜摇摇头：“不会。”
“那放假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也挺菜的。”
遥霜笑了笑：“那行呀，开心最重要。”
说话间剩下三道菜也上来了，除了杂菜小炒有点像野菜根裹面粉，其它两道还可以，两人于是把小炒放到一旁，用剩下两道填饱了肚子。
快吃完时，周晚舟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好。”
过了不一会周晚舟回来了，问道：“吃饱了吗？”
“可以了。”
“那走吧？”
遥霜跟着周晚舟往外面走，路过前台的时候她站定，周晚舟拉了一下她：“我刚才顺便把账结了。”
遥霜这才反应过来，洗手间是买单的常用理由，只是她和苏玲玲他们玩惯了，忘记这回事了。
“那下次我请你。”
“行，我送你回家。”周晚舟拉着她往马路边走去。
“不用，我自己回就行。”
“别啊，天这么黑，遇到危险怎么办？”
遥霜低头看了眼表，才八点半。
她三年级开始，晚上九点在托管班写完作业以后就自己步行回家，还因为怕黑被父母狠训过。
她来不及多想，周晚舟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她一起坐了上去。
“师傅，去金翠园。”
她报的是遥霜家里的位置，遥霜张嘴提醒她： “咱俩方向相反——”
周晚舟疑惑地看着她：“是啊，说了送你啊？”
“……谢谢。”
“客气啥。”
周晚舟看着师傅方向走对了，又回过头来道：“我记得你之前和陈彦铭做过同桌？”
“是的。”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遥霜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但没多想，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我其实跟他不太熟，他和季子棠关系挺好，我只问过他一些数学题。”
“那他和宋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都高一的事了吗？听说差点在一起，结果被宋悦父母发现拦住了。”
“这样啊。”
“嗯。”
其实遥霜一直觉得，陈彦铭和季子棠更合适，虽然当时季子棠已经有了男朋友，但后来确确实实，毕业的暑假季子棠和区成杰分了手，大一的时候，两人果然在一起了。
她在和周晚舟结束之前，一直对人的关系有一种极其敏锐的直觉，包括高考后八月里和周晚舟一起在公园里弹吉他的某一天，遥霜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和周晚舟某天一定会结束，而在不远的将来，就是结束的开端。
甚至她能感受到有隐隐的灾祸在面前等待着，可当时的遥霜不愿意也舍不得放手。
她宁可劝自己那是错觉，也不愿放开这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芒。
哪怕这光芒灼手，烙的她鲜血淋漓。
“到了，你到家告诉我一声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一声，遥霜仍然答应了下来：“知道了。”
剩下两天时间遥霜还是要赶四个辅导班，晚上倒没出去，把作业给写完了。
周晚舟照旧上课从早上到晚，两人也不总是聊天。
周一开学，下午第二节上英语课，英语老师让默写之前留的作文范文。
大家低着头写作业的时候，突然英语老师开了口：“大家应该知道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吧？”
遥霜记东西向来都是靠逻辑记忆，作文也是靠拆解结构，学会以后考场临场发挥，真硬背确实有点困难，她拿笔抵着下巴冥思苦想，根本没听清老师说的什么，听见周围低低响起一片：“知道——”，也跟着咕哝了一句“知道了——”
“所以，清明节放三天假，别人家学生都在做什么？在家里背课本，巩固复习，咱班有几个同学倒好，骑着车子满城溜达玩，你们这是个要考试的样子吗？”
遥霜终于想起来下一段的开头，她放下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半段。
“至于是哪几个，我就不点名了，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我就希望你们反省反省，你们这个关键时刻出去，你们心里觉得合适吗？”
遥霜记起前半段原文，后半段中文译文也有印象，结合自己印象里句子结构拼凑了一下，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语病。
“这事我也替你们瞒下了，为什么，两男两女，要是我告诉你们班主任，刘老师的脾气会是个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心里应该知道，希望你们以后端正学习态度，不要在战争的最后时刻掉链子。”
遥霜又随便写了个结尾常用句——反正多数作文结尾都是一两句话，占分很低。
写完这些，默写差不多完成，遥霜把本子放在正前方，抬眼就看到周晚舟正偷偷往后瞄自己。
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周晚舟又转了回去，英语老师从后面走过来，站定在遥霜桌子旁边，拿起她默写的作文看了半分钟，又放下本子走回了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