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下课,吴兴突然过来了: “老师上课说的是不是你啊?他们都说是你和……苏玲玲他们。”
遥霜根本没听见英语老师上课说了什么:“说什么了?”
“没什么。”吴兴说完这句话,赌气一样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简直。
其实找个人问问就能问到老师上课说了什么,但遥霜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她趁着课间把晚上的英语作业又写了几笔。
晚上班车上,遥霜照旧在写化学卷子,周晚舟凑过来道:“你们怎么被英语老师抓包的?”
“她上课说什么了?”
“你没听见啊?”周晚舟诧异了一下,旋即给她概括道:“说咱班俩男俩女骑车出去乱玩,快考试了不在家好好学习。”
“……”遥霜觉得更莫名其妙了:“我们就出去了一天,不是放假吗?”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去的时候郊区路上堵车,估计英语老师也往那个方向走,看见我们了。”
“……你们可真倒霉。”周晚舟拍了拍她肩膀:“不过韩老师说不给咱班主任说,还算是个好事。”
“她说了也没事吧,我们就玩了一天,刘美丽不至于吧。”
“英语老师说你们俩男俩女,估计是想歪了。不过……另外那男的是谁啊?”
“程勋他发小。”
“我还以为……”周晚舟对遥霜眨了眨眼:“话说你和吴兴真的假的?”
遥霜没有解释她和吴兴的关系,她感觉很难解释,于是言简意赅道:“真的。”
“我去,这么说咱全班都知道,就我最后一个知道?”
遥霜也有点吃惊:“我们都公开好久了,不过应该快结束了。”
“为什么啊?”
“就是感觉。”
“为什么会这么感觉?”
周晚舟坚持追问,遥霜思考了一会,将语言组织起来:“我跟她的感情,最开始就像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瓶子,每发生一件事,瓶子震荡就会洒出一部分水。”遥霜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在水已经洒干净了,只余了那个瓶子,再有什么东西一推,就碎了。”
而且她能感觉出那个推力具体是什么——就是即将到来的高考。
高考以后吴兴势必分流去职专,自己升重点,大概率也就是两人彻底结束的时候。
但是遥霜发现,如果代入对象是周晚舟,她不会觉得异校恋有什么,但吴兴的话自己没有任何想继续维持关系的意愿。
周晚舟默默看了她一会,感叹道:“好吧,那祝你……早日解脱。”
遥霜点点头:“借你吉言。”
说完她低头在卷子上又圈了个A,将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吴兴自那日起基本不再找遥霜,遥霜也懒得跟她解释,清明过后很快就是一模考试,为了尽量拟真,考试是按照高考流程,去别的班级参加。
考号出来第二天,苏玲玲神神秘秘跟遥霜道:“你知道吗?傅明刚巧就在你座位上考。”
遥霜感觉一阵烦躁,这个傅明阴魂不散一样,清明开学以后还在校外找过她一次。
她那时候还没学会强硬处理这种事的手段,只能淡淡嗯了一声。
第三天考完以后,遥霜回自己班级等待放学。
她座位因为考场调整被挪到了苏玲玲旁边,周围有几个人窃窃私语。
苏玲玲提醒她道:“霜儿,你看看你课桌里边。”
遥霜往桌子里一看,整个人都麻了。
傅明用红笔给她写了封情书,就粘在桌子底层。
她皱了皱眉,苏玲玲又提醒她:“而且不是红墨水哦。”
“那是什么?”
“是血。”
那瞬间遥霜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被恶心炸了。
她拿卫生纸垫着手,用刀子把粘贴用的胶带割了下来,连胶带带纸一起拿着,起身往教室后面走。
苏玲玲道:“哎,别扔——”
遥霜已经把团成一团的纸扔进了垃圾桶。
她回来后,苏玲玲可惜道:“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啊,多感人啊,我想要都没人给我写。”
遥霜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情绪,没有宣泄出来误伤苏玲玲,她淡漠道:“我不喜欢,觉得恶心。”
苏玲玲也看出来她是真讨厌这些东西,叹了一声又转了回去。
没想到这件事传了很多人,晚上班车上,周晚舟也过来问她这件事。
遥霜冷淡地掀了一下眼皮:“你不觉得很恶心么?”
周晚舟摸了摸下巴:“好吧,虽然我也觉得挺恶心的,但你内心真的一点波动也没有吗?那是血书耶。”
遥霜摇了摇头。
她想,这种表演欲过剩而毫无实际价值的行为,只有苏玲玲那种过于单纯的人才会觉得感动。
伤害自己是最简单的事,无能的人一无所有或者不愿承担任何责任时,便会用伤害自己来作为付出,将负心人的骂名和无限的心里压力强行加诸与对方,美化自己的自私自利。
那些年,在家庭和环境的双重困顿中,遥霜自己便已经被逼成了一个将示弱和以退为进运用的炉火纯青的绿茶。
在资深演员面前班门弄斧,傅明还是幼稚了些。
但这些原理,当时的遥霜并没有这个能力和思路去理顺,她只是凭借本能的厌恶这种行为,于是将那封情书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行为也确实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傅明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找过她。
很快一模卷子批了下来,这天英语课,韩爱玲特意在ppt上拍了一张卷子。
卷子是白卷,上面用黑笔写着“我是中国人,不学外国语!”
韩爱玲在下面用红笔批了句“无名小贼,口出狂言。”
下面一阵“吃吃”的笑,韩爱玲拿教具敲了敲讲台:“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学习是给自己学的,你在卷子上写这么几句话,除了过到了嘴瘾,能帮你升学吗?”
苏玲玲在第一排,悄悄回头对遥霜挤了挤眼,遥霜用口型问:“怎么了?”
苏玲玲用口型回道:“傅明写的。”
她作了两遍口型遥霜才看懂,然后苏玲玲转了回去。
遥霜其实很讨厌这种没什么能力,又喜欢抖机灵的人。
她想,那天那玩意儿算是扔对了。
原本遥霜下课经常去后面找吴兴坐一会,换到周晚舟后桌以后,她就不怎么往后去了。
高三课程压的很紧,但遥霜成绩很稳,每次模考除数学以外的总分浮动不会超过10分,
这样的分数过重点线绰绰有余,因此遥霜看着忽上忽下的数学成绩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加上她的数学短板注定她没有办法竞争六大的头部排名,于是对别人来说压力最大的高三,对遥霜来说,反而最为轻松。
她照旧在数学课上顶着老师例无虚发的粉笔头神游物外,然后周末再请家教补课。
最后两个月,刘莉也来参加了补习班,于是遥霜大部分时间和刘莉游玩聊天,没有再经常联系周晚舟。
她们在五六月的中午骑单车或者拼出租去附近的餐馆吃饭,大呼小叫的穿过街道。
那一年遥霜还懒得涂防晒和打遮阳伞,刘莉也没有练出人鱼臀和马甲线,那样粗糙的青春,却是后来生命中再难得一见的自由。
五月和六月转瞬即逝,因着和周晚舟熟悉,遥霜和她闺蜜江让也偶尔能聊上几句。
她们考场的地点是就是自己的目标学校,江让成绩是无可避免要借读的,报考哪所都一样,所以她也报了六大,扬言要借考试的机会,体验一把此生无缘踏足的六大校园。
而周晚舟理所当然的去了五十二大考试。
高考那天早晨,遥霜妈妈送她到了考场。
苏玲玲她们成绩都无缘六大,遥霜蹲在六大门口破破烂烂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准考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让聊天。
江让仔细看了看遥霜的脸,指点道:“你皮肤水油不均衡,其实不适合用洗面奶,最好用清水洗。”
高考对遥霜一直没有很具体地触动,也许是过线就能升六大让遥霜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也许是已经拿到的口语和体育满分让遥霜更有了把握。
总之除开考前因为桌子不稳定找老师调了两次,考中申请更换了一次答题卡但因为手续过于繁琐而放弃,结尾申请去了一次洗手间这些小小的意外,遥霜顺利答完第一天所有的考卷。
出门的时候徐坤嘲笑她:“跟你一个考场好丢人,你怎么这么多要求。”
遥霜翻了个白眼:“你先保证自己能过六大线再说吧。”
那时候遥霜不知道什么叫松弛感和体面,她只想竭尽所能将外来因素的干扰降到最低——她的家庭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松弛感和体面。
所幸周晚舟和江让都不在这个考场,反而是吴兴的几个朋友在,遥霜厚脸皮几次也无所谓。
出六大校门的时候,遥霜遇到了季子棠,她抬手对季子棠挥了挥手:“棠姐,你物理最后拔高题算的多少?”
季子棠拒绝道:“我不要对答案,我不想影响心态。”
“好吧,那拜拜。”
六大离着遥霜家很近,她拎着书包步行回了家,第一天就此落幕。
后面两天答题比第一天更加顺利,考完试后众人便是彻底解放了。
遥霜最后两个月和刘莉在一起玩的多,考完以后周晚舟又没给她发消息,两人也有近一个多月没有说话了。
但放假的空闲让遥霜对感情的渴求度明显降低,因此她也没有主动联系周晚舟。
她自己在家里闲了三天,感觉不动脑筋实在是不舒服,于是让许秀秀给自己去借大学物理课本。
许秀秀嘴上答应着,遥霜也不知道她做没做。
第五天的时候苏玲玲给她打电话:“你还记没记得之前说要出去吃烧烤?”
遥霜道:“记得,怎么了?”
“咱明天去吧?十点我去接你,之前吴兴和程勋他们要准备食材和用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