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手撑在他桌上,歪着头看他。
“我叫周玉曜。”周玉曜看着他开口道。
“周玉曜。”那人喃喃道:“真好听,你长得也好看。咱俩以后就是同桌了。同桌,你平常喜欢干什么?”
想了想,周玉曜开口道:“我喜欢京剧,也学过一点。”
“我草,这么厉害,来俩句听听。”那人有些期待道。
清了清嗓子,周玉曜一台头,眼神就变了:“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那人听得很入迷,听完后还连连鼓掌。
“你好厉害啊,周玉曜。”那人笑的很灿烂。
“真的吗?”
“不然呢!”
这是周玉曜上高中后的第一个同桌,也是第一个朋友。
“以前他们都不愿意理我,你能陪我,我很开心。”
“那是他们没眼光,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朋友嘛。”
他很好,如果他一直很好……
“吃饭去吧”周玉曜看着他笑着说。
“你去吧,我今天约了别人。”
“我今天买了一本新书,你看不看?嗯?嗯?喂!”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见。”
“刚刚老师说了什么,我不在教室没听见。”周玉曜凑到他耳边说了几遍,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周玉曜不在意,他努力安慰自己:他就是太累了吧,学习这么累,偶尔没听见很正常。
后来他逐渐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漫步校园,一个人在体活课上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散步。
他突然发现,一个人的学校生活也很不错。
直到那天体活课上,他像往常一样向操场走去,入口处,周玉曜看见了他。刚刚想和他打招呼,却听见他和另一个人说:“你觉得周玉曜他怎么样。”
“不熟,不知道。”
“我觉得他好恶心啊。”
好恶心……
这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了周玉曜心里,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都淹没在了人生嘈杂中,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却看见那人看见他后,转身拉住另一个人就走了。
周玉曜再也克制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满面。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要遭到他的辱骂。
周玉曜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跑到了宿舍楼底下,他卸下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他开始回忆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好像班上没人和他说话,好像总有人听不见他的声音,好像自己还没有进到大家私下拉的班级群里,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错过的越来越多,就这样,慢慢地,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怎么不理我?”周玉曜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人问道。
那人头也没抬:“有吗,是你太敏感了吧!”
恰好晚上有校长讲话的活动,周玉曜就这样跟着一群人,坐在一群人里,却又好像数字只有一个人。
校长总是说的天马行空,周玉曜也听的百无聊赖。
“之前我们学校啊,有一个学生,就得了抑郁症,然后他家长就来学校吵啊。警察也来了,说他们同学就是欺负他。”
听到这里时,周玉曜突然惊醒了。
然后就去问他们同学,大家都说没有啊,没有人欺负他,他们班主任也说没有啊。你说,这真是奇了怪了!”
要我说,他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压力大一点,就撑不住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觉得高中生他得了抑郁症,他就是矫情!抗压力不够!”
接下来校长说了什么,周玉曜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了一股无端的愤怒,只是出了场馆后,又变成了一汪无底的深潭。
矫情,是说他吗?
应该没有吧!
大家笑的时候他也笑的很开朗,大家八卦的时候他也努力的去合群……难道努力的想融入一个班级,也是一种矫情吗?
周玉曜不想变成一个矫情的人,所以他不能有抑郁症。
回家后他仍然向平常那样说说笑笑,疯疯癫癫。只是在学校里他逐渐变得安静了,很少与人来往了。
只是再如何费尽心思的伪装自己,病,就是病。不会因为层层的包装粉饰而消失不见。
高一上半学期过去的很快,期末的时候该分班了。
“爸,我想选文科。以后……”周玉曜拿着分科的单子和周父说。
周父皱了皱眉:“选文科以后能选的专业少,你选理科吧。”不是商量,是通知的语气。
周玉曜愣愣的看着他,有些麻木。
他的物理并不好,他也不喜欢物理,他喜欢历史,那种徜徉时空的感觉令他痴迷。
怎么办啊,他现在感觉心里好不舒服啊,他是不是很矫情啊,选个科还这样啊。
压垮一个人有时候好像真的很简单。
在学校里学着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科,和陌生又熟悉的同学没有交集。成绩越来越差,心也越来越沉。
他停学了,也许他的同学会继续议论他,但不过多久就会忘了他;校长会有了新的真人实例,毫不留情的又在谁身上划上一道疤。他买了一个染发膏,把头发染成了银白色。
“青灯照影冷清夜,白发听歌感少年”,仅仅一年不到,少年不再了。
周玉曜很平静,当他拿着确诊的报告,拎着医院开的几罐药时,他收起了所有情绪和光芒。母亲的声嘶力竭和父亲的无声自责此刻也无济于事。
周玉曜好像一个局外人,他好像死了,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
他没有去闹,他害怕了。
“转学吧。”
……………
于是,榉树叶又一次将落未落时,他一个人来到了陌生的城市。
疫情期间转学并不方便,还好现在形势好转,他在医院做了检查就可以了。结果晚上就发了烧,长时间的精神压迫没有压垮他对生的渴望,但是压垮了他的身体。此刻一松懈下来,疲倦和疾病就涌了上来。还好不是新冠,休息几天就行,不会耽误开学。
出院那天刚好是开学前一天晚上,他急匆匆的去把头发染了回去,又急匆匆的收拾好宿舍,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一个人的房间里,他不断地叮嘱自己,不要再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了,如果他把自己藏好,从一开始就没有朋友,也许那些痛,也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