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他约她去公园。
小幽灵已整整三天对他不理不睬,路明非满心焦虑,坐立难安。他想借此机会向她赔罪,顺便再阐明不会再强迫她与自己维持这段对两人来说都毫无意义的恋人关系。
路明非找芬格尔要来了她的联络方式,但相应地,他得包他一个月的饭钱。
路明非郁闷了:“你这不是趁人之危么师兄!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嘿,师弟,这价格已经很良心啦。”芬格尔露出奸商的笑容:“再说,你这么着急,想必这事儿对你很重要,就别小气啦。”
他也想过找诺诺帮忙,可是为俩人牵线搭桥的师姐却一改常态,只冷冷地说“去找小师妹本人要呀”,泼了他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希望的小火苗。
“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手机屏幕上的字映入眼帘,路明非揉揉眼睛,定睛看去,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觉,于是急切地打字输入发送一条龙。
衰仔:“能赏脸见一面么?”
衰仔:“求你啦。”
阮雨铃的气早就消了。她想明白了,如果没有师姐在一旁撺掇怂恿,就路明非那个怂包蛋,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问出那句话。
隔着屏幕,好像能看见少年可怜巴巴的眼神,叫人止不住地心软。
于是她打字回复。
雨霖铃:“好啊。”
衰仔:“好嘞!周日见!”
雨霖铃:“嗯。”
海军码头是芝加哥游客第二多的旅游景点,这里有着标志性的复古摩天轮、琳琅满目的商铺、可以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观赏街头艺人的精彩表演,据说今晚还会有烟花秀。
“想去坐摩天轮吗?”阮雨铃问。
路明非忙不迭道:“嗯嗯!都听你的!”
“这么听话?”她看他这怂样,忍不住开玩笑道:“那我叫你跳湖你去不去喽?”
“去去去……”路明非没骨气道。
他卑微又讨好的模样,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却莫名地让她觉得心疼。
路明非紧张兮兮地盯着少女的表情,见她敛起笑容,脑袋里疯狂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她不高兴了,却没想到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揪住他的脸。
“走啦。”
他呆立在原地,直到她的声音将他唤醒。
“哦哦!”他压下心中的狂喜,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更是一片空白,赴约之前反复琢磨的正事儿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花四十美元买了套票,安坐在轿厢之中,随着摩天轮的转动缓缓地升上天空。正值落日,橙红、酡红、金红色的云交织在一处,整个天空如同被点燃的画布。
轿厢转到最高处,芝加哥市区像是一座玻璃铸就的城市,反射出橙红色的光芒,而密歇根湖是点缀在其中的一块宝石,波光粼粼。
阮雨铃倚着墙,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目不转晴地将美景尽收眼底。
路明非凝视着她的侧脸,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每一块阴影都恰到好处。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海军领学院裙,配白色棉袜,黑色的小皮鞋,戴一顶配套的小礼帽,灵动又俏皮的少女风迎面而来。
他莫名想起冷面师兄,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十足般配,也只有她能够融化他这座冰山了。
“那个……阿灵啊。”路明非偷偷抬眼,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又低下头,嗫喏地说:“我还是收回那句话,咱们做朋友吧。”
他说完,根本不敢看她的表情,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摩天轮仍在缓缓旋转,他却觉得世界在那一刻彻底静止了。
气氛仿佛降到冰点。
阮雨铃没想到他还有勇气提这事,着实愣了一瞬,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段关系注定无法走下去,毕竟两人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够深。
她平静地望向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半晌,路明非哭丧着脸:“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阮雨铃看着他败狗般的神色,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板起脸说:“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啊,就是陌生人啦!”
“好吧……”饶是他满心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接受这个事实。
晴天,落日,摩天轮。
和她的“一星期恋人”。
摩天轮缓缓停下,轿厢的门洞开,外界的喧嚣涌了进来,可路明非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格格不入。
小幽灵很高兴,蹦蹦跳跳地率先下去了。
“你好呀!”
路明非拖着沉重的身子跟在后面,突然有道阳光照了过来。他惊讶地抬起头,直直撞进那双藏着狡黠的明亮眼眸。
少女逆着光,双手背在身后:“认识一下,我叫阮雨铃。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路明非!”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完自我介绍,脸上浮起局促的红晕。
见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阮雨铃忍不住笑了出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走吧,去尝尝芝加哥的深盘披萨。”
“好、好的!”
夜幕降临,如同一块巨大的天鹅绒,缓缓铺开,覆盖了整座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月光落在湖面,碎成了无数银色鳞片。
丢开所谓“恋人”的枷锁,两人的相处反倒更加融洽。他们漫步在密歇根湖畔,吹着晚风,惬意地眯起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路明非惊奇地发现他们的爱好有很多重合,游戏、动漫、电影……那些他原本以为只能在自己狭小世界里默默品味的事物,竟也是对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他觉得自己是个会永远孤独的死小孩,在世界的角落独自发霉,无人问津。
可是有一天,她闯入了他的世界,带着满篮鲜花,撒下阳光的种子。
一束亮光如流星般划破黑暗,“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沉默。无数璀璨的光丝骤然绽放,从高空倾泻而下,照亮了大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盛开的烟花吸引,阮雨铃看向他的侧脸,他专注地仰望夜空,眼睛里倒映着瞬息万变的灿烂。
她蓦地想起辉夜大小姐里的那段独白。
所有人都看向烟火。
但是,对不起。
我无法从你的侧脸移开视线。
心跳声太大了,已经听不见烟火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