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时琰并没有给出解释,甩甩手就打发两人去休息了。
他整整睡了一天,醒来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还在赖床的两人给叫醒去找人了。
三人来到了长明大学的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路人各司其职或各行其是。他们登记之后就大摇大摆进了校区,说实话,三年过去了,校园的一切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于梦看着这些,不免有些触景生情。他带着时琰他们在校园四处游走,像个不称职的导游,只管去自己想去的地点,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方向,片刻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嘲弄的笑,隐入人群之中。
临近中午,天空下起淅沥沥的小雨,若隐若现的雾气给雨幕中的校园增添了一抹恬静。
时琰三人找了一家咖啡店入座,于梦接过时琰的手机,一边按号码,一边开口道,
“三年过去,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换号码,别抱太大希望。”
一阵嗡声过去听筒不出所料地吐出一串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啊……真可惜,今天白跑一趟了。”鹿甄泄气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雨落下,神色恹恹。
时琰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办法又不止一种,你不相信我?”
“信信信,我当然信。”
时琰满意地点点头,“于梦,把那人的生辰八字给我。”
他听话照做。
时琰拿到后掐指一算,直接往后一靠,
“等着吧。”
鹿甄摸不着头脑,干脆也倒了下去,准备眯一会。
于梦则一瞬不瞬盯着门口,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本来都淡忘了过去的事情,但回到熟悉的地方,他好像有什么藏在心底被泥土掩住的东西发芽了,他感到期待又有些不安,只是等着,深怕错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背包黑裤白衬衫,标准的学生装扮,进来的人额前碎发沾着细碎的雨珠,袖口卷起,露出清瘦又有力量感的小臂,眼眸微抬,似有所感地望向于梦的方向。
尽管早有准备,于梦还是不免眼睫微颤,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门口的人片刻不停地走向这个方向,像是怕再慢一点眼前的人就会消失,脚步也带上了些急促。
待到身前,于梦已经站了起来,张开手准备拥抱几乎跑过来的人,两人紧紧相拥,像是久别重逢,又像失而复得,周身空气也染上了一丝温情。
“小梦,这么久了你都去哪了?我找不到你……我找了好久好久,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我不信。只是一直找一直找……”
严岐声音不稳,紧紧抱着于梦的肩膀颤抖着,诉说着浓浓的想念。
于梦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些经历,只是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时琰看着他们,心尖颤动,觉得有些刺眼,不应该这样,别过头望向窗外,任由思绪飘进幽远的天幕。
良久,两人分开,眼眶均是微红,平复情绪,深深看向对方的双眼,像是一潭死水泛起阵阵涟漪,笑了。
在沙发对面坐下。
那人主动开口说道:“我叫严岐,是于梦的哥哥。”语气礼貌而疏离。
时琰闷闷听着,心情复杂,说不清是判断正确的如释重负还是“初见”陌生的抑郁,总之他现在不想说话。于是踢了踢鹿甄,让他开口。
“哦哦,我叫鹿甄,这是我朋友时琰。”
严岐点点头表示问候,
“我想问小梦为什么和你们在一起?”
于梦接过话头,
“他们帮了我,现在我住在他们那,今天主要是想见你,拉他们来见见。”
严岐转过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的脑袋,揉了揉,
“没事就好,既然见了我,就回来和我一起吧。”
“为了于梦的安全,他最好还是先待在我们这。”
时琰一手搅动着咖啡杯,一手撑住脑袋,懒洋洋的。
“这话怎么说?”
严岐听到这话,语气严厉,带着质问。
“不为什么,事实如此。”
仿佛失去兴趣,时琰站起身来,拍了拍鹿甄的肩膀,就往门口走。
严岐摸不清他们的意思,只能追问于梦的意思,也只得到差不多的回应。没办法,他只能跟上三人。
车子中规中矩行驶在道路上,车上气氛诡异的沉默,时琰坐在副驾驶,闭眼假寐,鹿甄不敢说什么,乖乖开车。
车轮碾过积攒的水坑,发出哗哗声,除此,只剩风吹树叶,雨打车窗的声音。
时琰的手表滴答滴答地走着,他的手臂靠在车窗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心情一点一点地改变,越来越烦躁。
经过漫长的半小时,三人回到别墅,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
“我累了,吃饭叫我。”时琰打着哈欠,不紧不慢上了楼。
严岐主动跟了上去,于梦拉住鹿甄企图阻止的身形,“不用管。”
这边,时琰正准备关门,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差点被夹住。
时琰的睡意早就没了,松开手让他进来了。
“把门带上。”
指了指床旁边的单人沙发示意严岐坐那边去,自己则往床上一躺。
“说吧,什么目的。”
严岐单刀直入。
“别急,先说说你看出什么了。”时琰微笑着看他。
严岐被看得偏过头去。
“小梦,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或者说,他早在三年前就……不在了。”
严岐本来不信什么鬼神,命数之类的,可是太奇怪了。
时琰挑了挑眉,“不错,继续说。”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嘛,不可以说哦。”
“……好吧。”
……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以后,严岐就很平淡地陈述他们的过去,像是在读一本布满灰尘的旧书。
时琰就听着,听着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主角的故事,听着那些没由来的恶意。
“就这些了,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小梦。”
时琰噗嗤笑出声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为难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他走?”
“我当然有我的考量,我救他也是要收报酬的,不应该吗?”
“你想要什么?”
时琰故作为难地思考,半晌开口道,
“这样,我给他当保镖,你给我你最重要的东西当信物,等所有事情结束我就还你。怎么样?”
严岐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人的脑回路好像有点问题。
“就这么说定了。这段时间你就在这住下,方便交流。”时琰见他不说话,直接一锤定音。接着就开始赶人了,倒头就睡。
出了门的严岐依旧一副疑惑的样子,在门口等着的鹿甄、于梦二人见他出来,连忙拉他到楼下坐下,二脸好奇。
严岐重复刚刚的最后一段对话,没说他对时琰的怀疑和警惕,摇了摇头。
另外两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干脆不想了,拍拍屁股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严岐就准备和于梦一起。
两人怎么也算久别重逢,话头也有很多,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于梦在说,严岐在听,当然,有些不能说的于梦很识趣的跳过。
听着于梦很平淡地说着死亡,严岐感到一阵窒息,心疼地看着他,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的那些痛苦。
也许是太过劳累,严岐听着听着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自从于梦失踪了以后,他一直在寻找,他始终不相信他死了,因此很少睡好觉,闭眼就是不同场景的死亡现场,他实在不敢想,也常常用工作麻痹自己。他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他怕哪一天于梦回来了找不到他,不过幸好,现在回来了。
于梦没睡,他看着严岐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朝夕相处的过去让他们产生了有如真正亲人的羁绊,不是衍生出的感恩,而是纯粹而珍贵的亲情。
看累了,于梦本来想把严岐扛到床上睡,又怕一点小动静会吵醒他,最终决定给他放平在沙发上,掖好毛毯,在沙发边缘的地毯上放上一排抱枕,这才安心去睡了。
在他们都睡下之后,时琰睁开了眼睛,他小心迈步到他们房间,蹲在严岐旁边,小声开口,
“真是狠心。”
面上都是有意为之的难过,像是在开玩笑。
说完,眼神小心翼翼地扫过他的睫毛,鼻翼,最后落在脖子的疤痕上。
抬手拂过已经淡去的痕迹,真是十分碍眼。
时琰的指尖很凉,划过脖子时,严岐感到一阵寒冷,睫毛轻颤,但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时琰觉得自己该走了,在严岐的胸口画了些什么,又塞了张符在他的内衬口袋里,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房间又陷入黑暗,像没人来过一样干净。睡着的两人也沉浸在梦乡,没有丝毫影响。
回到房里,时琰感觉身心俱疲,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开始回顾严岐给他讲述的那段记忆,渐渐陷入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