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枯木芽

    2024.9.11

    七岁那年初夏，烈日当空，高温在絮里市趋于三四十度左右，几天没降雨的天依旧晴空万里，也就在这一天，一场意外车祸造成严重的惨案，原冬凛的一家就在此阴阳两隔。

    肇事者在过度疲劳驾驶之下造出此事还想开溜，结果被缉拿回来赔偿了六万后又侥幸释放。

    父母身亡，只留下和他相差六岁的姐姐相依为命。那些看似记忆中的幸福被碾得粉碎，可能是老天爷还留一把后手，他们中途被孤儿院收养。

    说到底，他不能忘记孤儿院给的点点滴滴的爱。

    七月中旬，入住孤儿院这半个月来他们相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们把剩下的赔偿费捐赠给孤儿院，补救其他没有父母的孩子，院长也待他们如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处处无微不至关心他们。

    为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偏偏有些男孩就是嫉妒心太强，不得过多宠溺。

    找茬来了。

    “你们就是原冬凛原夏？就凭你们这些‘新入户’，凭什么被恃宠而骄？凭什么？”唯首的大胖小子虎背熊腰，双手叉在两侧腰一身硬气地怒瞪着他们，气宇轩昂一副为天下不公主持公道的模样，惹得后面的小跟班洋洋得意。

    原夏嗤之以鼻：“哪那么多凭什么，你以为把院长爷爷给到的宠爱没有你那一份就使劲欺负我们还不让告诉爷爷，但我现在不怕你！”一边谨慎地护鸡崽子似地把弟弟护身后，大女子主义一点没在怕他，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如盯紧眼前的猎物一样，居高临下地藐视他们。

    原冬凛看着上方果敢却单薄的背影，承蒙她的勇气，他攥紧拳头咬牙站起，懂得即使寄人篱下也不要暴露怯懦的一面给人看。

    挺直腰杆拨开姐姐的手，轮到他上前保护姐姐。

    “你再怎么嚣张跋扈从我们这里获取快感爷爷也只会更讨厌你！”

    好像戳中他痛点一样，虽然原冬凛底气有点不足，但能因此刺激到他，现在他只敢怒不敢言，怒目圆瞪着，两条浓眉点燃成火，火药味十足。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紧张。

    “院长来了，你们不许打架！”一道清亮的女高音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人上来斡旋这件事。

    女孩子眉眼犀利，黑眸中有锋芒的光，和着这张姣好的鹅蛋脸，英气飒爽，高马尾，像少儿频道每天播出《神兵小将》里的铁心。

    冲他这边来时略过一股淡淡的栀子花沐浴露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有一丝丝香甜的洗发水味。

    后来，这位女孩被老天眷顾，被一家有钱人收养。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他一种在记挂那个小女孩，一种就是在院子里无聊和姐姐到附近喂猫。

    “猫猫，这里这里，姐姐不是坏人，你们放心吃。”原夏喜欢与猫为伴，但猫猫怕他们。

    渐渐地，小毛孩适应他们来投喂的到来，每次听到脚步声脑袋都会弹出半颗头颅，直到闻到他们熟悉的气味才敢出来，顺便蹭蹭指尖，可怜兮兮地讨口饭吃。

    这些流浪者，有大有小有老，有的骨瘦如柴，有的瘸胳膊瘸腿，有的眼睛被打的狰狞，有的染上皮肤病猫藓，可能救世主下来拯救人间，留它们胆战心惊苟却还要让它们苟且偷生地活着，路过的人带着自家猫它们在偷偷看以为是它们妈妈来找她了。

    或许有念头，它们还不想死。

    虽然害怕陌生人不敢上前吃，他和姐姐识趣地找个地方看着它们吃。

    待吃完的它们原路返回，地上的粮剩不多，原冬凛瞥见四肢全断的一只大橘拖着羸弱的身体逆行而来，每走的一步路都是如此艰难。

    它身上缺陷很多，似乎受尽虐待，人类的无情残割，还依然痛苦的活着。

    “姐，我们会是下一个它们吗？”原冬凛面对着它，忽然迷茫起来。

    “不会，我们人类不同它们这么脆弱，人和动物注定不能划等号，因为很多不确定因素。”她说。

    讲的啥她也前脚不搭马尾。

    只知生存偏差。

    再到后来，十九岁的姐姐带他离开孤儿院，选择开始自居的生活，告别院长爷爷和新的小成员后他们租了间属于自己的小窝，有了家的感觉。

    姐姐休学一段时间在外打工，受姐姐的影响，十三岁的原冬凛负责照顾一些收留的流浪猫，本是生活艰巨，奈何猫猫们碰到俩善良的姐弟。在走过满是杨柳树的城市大道里，风雨同舟，换过住所挨过饿，却依然在救助它们的路上不断。

    他抹一把鬓角薄津津的汗水，小脸脏兮兮地，脸上荡漾着稚气的笑，破旧的小背心被浸湿，望着他可爱的模样不禁眸子闪烁着泪花轻声唤他：“今晚开始，我们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有她，有她亲爱的弟弟，还有一屋子的流浪者。

    或许原夏再苦，也不愿意弟弟跟她一起受罪。

    这五年里，无数个夜晚，原夏上大学一边勤工俭学一边把赚到的钱一点点攒起来，攒多点不仅可以不用流浪还能救治更多的小猫。

    她决定，要以它们开一家猫咖店。

    突然，他们得到两位从天而降的好心人帮助，命运的轮盘终于在多次旋转后挑选到他们。

    姐弟俩一个读完大学，一个读完高中，家里的“居民”们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她想着帮它们寻个好人家收养，不过有些行动成问题的猫咪暂且救治不了，现在技术方面还没有达到成熟阶段，姐姐趁此物价还没涨高经费还足的情况下租家小楼盘做猫咖店。

    “以后你们就有自己的小窝啦。”原夏开心坏了，给手机对方拍张蹭猫猫毛茸茸的脸拍个照发过去。

    她租下七十多平方米的楼盘，按她喜欢的装修成原木奶油风格，给店面取名为：

    因为有加猫咖店

    店里的样貌风格舒适宜人，香香软软的奶油风格，符合众多爱猫人士审美喜好。

    由店门起，装修风格大致走向位是入口呈拱门形状，进门时中间还有一道过消毒洗护的闸门，右边设置一个落地窗，左边为多功能服务前台，几盆绿植生机勃勃，这里有专卖宠物宠物用品和各种口味猫粮。

    分两层楼，一楼小小温房，大片区域作为猫的玩乐区和休闲住所，边上是它们的售卖价格，寻个好人家，靠它们自己，把它们闲置的猫窝留给“新入户”。右边角落是供猫洗澡的洗浴房，左边拐角上楼为人做的休息区，挑些当下年轻人喜好的休闲小桌游，小电影台，末了旁边就有奶茶咖啡甜品为专人提供。

    说到底来猫咖就好像在逛古代的青楼差不多。

    时至今日，店面平时不怎么兴隆，日常就是早起晚落替它们打扫卫生，像那些节假日，寒暑假的才人多，尤其是青少年喜欢猫猫狗狗的居多。

    店长都是俩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和几个好友在打理，每天和猫腻打交道，对猫科动物知识储备还在长进，大抵都是些经过“打包”好的流浪猫，相处久之后灌养得温顺粘人，灵性高，偶尔有几个沾堆老爱打架。

    久之，这家店开始在繁华的街区苟且生存，从鲜为人知到名声响起只在一瞬间。

    说到好心人，一个是他暗恋对象一个是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的姐夫。

    那个小女孩打听到他后毫不犹豫捐赠了一笔钱。

    他们在十九岁的年纪再次相遇，从过去的那颗种子以为不会萌芽直到阳光再次出现。

    他俩一直到大学毕业，原夏把因为有加过继给原冬凛，即有一种一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产的感觉。她则同高中相处到大学的姐夫结婚，就这么把自己丢进婚姻的殿堂，他这个当弟的却给他来一句“我结婚你不用同意如果我被甩了就当个反面教材我还能再回到你身边”的一种视死如归的牺牲感。

    当然她信心十足坚信对方不会出轨，他这个姐夫，有着和他大差不差的性格，年少时放荡不羁朝气蓬勃，一股子少年热血，直到现在，他变了很多，成熟稳重，一副衣冠楚楚的事业型男人，唯一不变的点是，做什么第一时间考虑到姐姐，为姐姐着想，听风有风，听雨有雨，把姐姐惹生气了还会变着法子哄她开心，简直把她宠上天。

    薄荆南，宜都人，高中和大学都在絮里市，家里要求他回去继承公司职位才回去。

    眼下公司在宜都，他带着姐姐在两地来回穿梭。

    絮里市偶尔有姐姐的影子。

    可也幸好有她一直陪着。

    “理枝，和我一起去喂猫不？”徐理枝，这个名字还是她后来养父母帮起的。

    原冬凛暗恋她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是孤儿院那次。

    早上的太阳升起，天公作美，昨天说是下雨却迟迟未到，槐路街转角第二家就是猫咖店。

    八点晨跑的市民往返回家，空气清新。

    原冬凛洗漱好从三楼下来，就看到她杵门口等侯多时。

    “我带了早餐，喂了猫咪一起吃吧。”

    他一边给猫换粮，换洗昨天的水和猫碗，然后去当一会儿铲屎官，放猫出笼，一边脑子飞快想着怎么邀请她吃早餐，那边轻飘飘就这么来一句。

    原冬凛想慷慨请客搞点仪式感的心被落空，只顺从点点头。

    猫咪这边——

    豆豆（黑猫）：“感谢猫奴哥哥的开笼，终于把我们放出来了，在这么小的窝憋死我了。”

    学姐（三花）：“耶呼，又是美好的一天，走起。”

    榛子（狸花猫）：“快快快，我要去勾引小姐姐给我吃的！”

    呲溜争先恐后地滑滑梯下来。

    二十几只猫有楼梯不走非得钻滑梯口。

    徐理枝看他无奈上去抱它们下来，薄唇勾起轻哂。

    等猫吃粮之际，他们上楼的奶茶甜点屋的小桌上吃，徐理枝拎上来拆开包装掏出，一式两份的早餐。

    原冬凛洗完手出来，挨她旁边坐下，她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方便看楼下小猫。

    一边空气净化器吹出凉丝丝的水雾。

    “大早上吃辣的对胃不好。”虽偏点北方，但这人味道都偏清淡。

    原冬凛瞥见她勺子有一抹辣椒油，微微蹙眉，看着他面容姣好的侧颜，线条勾勒清晰，浓密的睫毛轻颤，粉嫩嫩的嘴唇充血。仔细描摹，他喉咙突然干涩，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有种像久年没吃过肉却蛰伏在草丛里不敢上前咬的野兽。

    他立刻清醒，拿起自己的勺子，将自己那碗清汤馄炖推给她，指节敲敲旁侧示意她吃着碗。

    还没尝过几口，他手有些抖的夹起一只小笼包塞嘴里咀嚼。

    徐理枝噗嗤一笑。

    看着他别扭地吃着，意外的可爱。

    “喵～”

    “喵。”

    楼下两只吃瓜金渐层睁着水灵灵般葡萄大的眼珠子，仰起下颚巴巴地往楼上窗口看，不知什么时候众猫齐刷刷赶来看这对养眼的俊男靓女。

    “笑什么？”原冬凛茫然。

    徐理枝乖乖接过他那碗，手中的勺子还有一个沾辣椒的馄炖，欲要塞进嘴里，倏地一个猝不及防。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俯身叼走她勺里那个，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冲上去了。

    或许他可以解释，大脑不受他控制范围内。

    他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看到她错愕的样子。

    原冬凛倒抽口凉气，是不是他吓到她了，于是慌乱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

    没想，“没事，吃吧。”

    徐理枝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他嘱咐“你吃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开门”，然后起身径直往楼下走，看到一堆猫咪摇头晃脑地聚众吃瓜，有种被偷窥还当场捕获的窘迫感，憋红着脸催赶它们：“去去去，瓜都被你们吃完了还聚。”

    学长（大橘）：“耶？这是我由史以来吃的最好的瓜耶，就是怎么有点狗粮味。”

    豆豆（黑猫）：“你不懂，这在人类那意思叫秀恩爱，打情骂俏证明感情好。”

    小层：（金渐层1）：“果然有人腻。”

    大层：（金渐层2）：“主子真溜（六），不过现实这会儿还不算吧，关系都没确定那叫什么来着，朋友至上恋人未满还没成呢就搞这么暧昧，看主子那娇羞样。”

    学长（大橘）：“我看算了算，他以后必定是个guy。”

    喵话完，它们一致额头冒汗凝噎看着自家主子，一看就是被压底下那料，现在在门边慢慢地实际躲着没脸回头。

    原冬凛手掌紧了紧门把手，垂着头盯着那块晃晃悠悠写着“OPEN”的门牌，心里大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我真不是个人，早知道先锤一把脑筋了。

    “我知道你们的喵言喵语，再喵我撤你粮啊。”原冬凛又赶开那些堵路的，随手蹲下抱起一只喆吉（银渐层）往楼上。

    埋在怀里的喆吉别提有多开心，扬起笑探出一只脑袋往楼下看，睁着圆鼓鼓的瞳眸悄咪咪吐了吐舌头像在得意它今天被主子翻牌。

    小偶（奶牛猫）额头上布满黑线，随即喵地一声嚎叫，怒瞪着上楼的方向。

    小偶：“我就喵我就喵，我还很大声地喵！”

    明明今天轮到它到姐姐身边的，凭什么！！哼！骚猫。

    背过身就喵喵叫找帅猫们蛐蛐他俩。

    正吃完早餐的徐理枝垂头茫然地往下看。

    原冬凛不以为意，坐下来把猫给她：“没事，争不到宠急眼了，习惯就好。”

    “哦。”她点头。

    “对了，我过几天就不来你这了，我爸安排我进公司实习，不能常来你这了。”

    徐理枝一边打理猫身，一边挠挠它颈窝。

    原冬凛收拾餐盒的手一顿，指尖碰上盒子，沉默片刻，他目无波澜，平静道：“那你什么时候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听到姐姐不常来，猫咪卖萌的看着她使劲蹭蹭她手，吸吸最后一口身上的清香。

    清爽甘甜的薄荷味沐浴露绕进它鼻腔里，它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原冬凛再怎么不舍也得放人走，看着她斜长的背影走远，于是轻叹一声。

    与之相反的还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小姑娘手挽手逆行前来这里都是老熟人，包卡的。

    见店长一个人在门口还以为迎接稀客呢

    扎着双马尾穿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脸上疑惑，上前询问：“店长哥哥这是在等人。”

    “送人。”他轻描淡写。

    “早上好啊学长。”小姑娘后面紧跟着一朝气蓬勃的少年。

    老相识。

    一个大学出来的，他比原冬凛小两届，还没毕业，今天赶在没课做兼职。

    “太阳马上到中午了你倒不如说中午好。”原冬凛投以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这不太阳还在十点钟方向嘛，还没到中午。”

    身后又跟着三个在楼上做咖啡奶茶甜品的小哥哥。

    甜品哥：“迎接稀客啊阿凛。”

    原冬凛：“没有。送人。”

    奶茶哥：“哪都有呢，去去去，人等理枝姑娘。”

    咖啡哥：“喔唷，原来在等理枝～姑娘啊～～”

    原冬凛：“……”

    如果他们是沙包，他可以办个VIP卡去健身房哐哐捶死他们。

    一整天就这么稍纵即逝，忙里偷闲的功夫倒不少，这才学生放暑假开始，今天人多，偶尔有新客进来买猫要去介绍猫的品种和习性，空闲时候又在给猫换水，有的来直接办卡，猫的一天都在顾客的投喂中得到满足，一个个的都很温顺粘人不闹事，有的还会抛媚眼勾引人，就比如那只一身怨气的小偶。

    青楼这种东西放古代要是这么开他不得赚很多钱，放这里他永远抬不起头。

    甚至会违法。

    原冬凛想想就细思极恐。

    很快，夜幕四合，灯光璀璨的九点来临，店门下班关门。原冬凛一个人赶猫上自己窝，又进行新一轮铲屎换猫砂，准备把这些遗物拿去扔。

    走出店门右拐巷口就有一个垃圾桶，嘟嘟两声震动，隔着棉质布料围裙的兜里发出亮光，他掏出手机，开锁，有几条来自姐姐的v叉。

    老姐：【小偶最近肠胃不好脾气大，你多盯着点。】

    原冬凛正琢磨是哪只来着，一脚不留意踩在一个空酒瓶上，当即天地旋转之际，视线从手机逐渐往上移，缓慢地时间变慢了一样，屏住呼吸。

    眼看着呈九十度倒下，扑通一声闷响，脑袋砸落地面，手机也被滚落几下屏幕朝下碎掉。

    嘶，好痛。

    他倒吸一口冷气。

    好像后脑勺下面有粒不大不小的石子扎到脑神经了。

    一股铁锈的腥味弥漫开来。

    原冬凛想摸摸后脑勺，奈何手使不上力，眼皮沉重的拉成一条缝。

    “喂，你没事吧，还好吗，原……”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嗡嗡萦绕，好像是机器人的声音，又好像是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