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下地府了?
面前的是一片红,漫无尽头的硝烟红,犹如一男子无意闯进鬼公主嫁人的场面却挨家挨户门可罗雀,景色荒败萧条的景象。
周围吹起一阵诡谲的风,让深处意境的原冬凛浑身起鸡皮疙瘩,戳了戳臂膀,这一切真有种怀疑他这么一摔就已经没了。
他瑟缩一下。
蓦地,一只类似于提醒前方有危险情况的红色感叹号弹在眼前闪了闪,原冬凛被吓得跳出老远,屏住呼吸,瞪大双眸,因惊吓而脸色好像被抽干血一样煞白。
【你好宿主,欢迎来到地府异世界!】
!!!
“喝啊啊啊!!!”原冬凛被这诡谲气氛还有贸然跳出来的感叹号播放一段声音惊得猛地坐起,瞳孔收缩,睫毛颤了颤,呼吸急促,被恐惧支配的感觉存留于此。
他沉住气纵使自己冷静,呼吸慢慢喘匀,待内心平静下来,额头已经汗液侵蚀一大片。
他抖着白皙的手擦拭掉汗珠。
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白,除了机器发出嘀嘀声,病床,柜子,窗户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陌生人在床头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显然被噩梦缠身惊醒的骚操作。
“醒了?”他言简意赅道。
原冬凛静默片刻,木讷地点头。
是他把他送进医院了吗?
面前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衬衫,外套领带脱下来整齐的放一边,只衬衫扣子解开一粒露出里面勾勒幅度明显且光洁的肩胛骨,白皙的手背支起腮帮子,颇有几分玩味。
背着窗户阳光铺洒下来投放出他的影子,一整张毫无瑕疵的正脸面对着他,虽背光处轮廓弧度有些模糊,但侧面线条完美也能证明另一边不差。
细软的黑发搭在睫毛下,一双丹凤眼在镜片里往上挑了挑,带着下面唇角幅度。
见对方没吱声。
于是回到以往的冰冷神色,无奈叹息,目光淡然地启齿解释:“你昨晚摔倒后脑勺扎石子上出了不少的血,后来昏迷过去了。”
“然后把我送进来了?”原冬凛一说话发觉喉咙沙哑得紧。
“嗯,当初你比较紧,看你店里又没人,角落有个监控于是把你送医院了。”他没觉得话里不对。
闲适地挽起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手腕,上面青筋凸起,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默了默,给他倒杯水过来。
“你这里有人吗?”他语气平静,幽深的黑眸移到原冬凛身上,见对方愣那沉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有啊,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她,对了谢谢你,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好还你钱。”反正以后就见不到了。
想着放下水杯,慌慌忙忙地找手机,四处角落搜寻,猛地动作幅度太猛扯到扎手背的针管,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对方反应过来立即捏住针口,一边指腹贴紧他温热的背面,无意擦过凸起的青筋。他顿一秒,另一只手伸向柜台上把手机交给他。
原冬凛再看到上面安静地躺着稀巴烂捻起都能碎一地的手机,心里被剁了一刀。
疼!
痛心。
就这么一摔,没了。
【哇咔咔,手机碎了,可怜的娃,你这么一摔两败俱伤,同时还幸运的遇到本系统我!。】
突然一道机器人发出咯咯嘲笑的机械音把原冬凛一个机灵弹开,绷紧神经,梗着脖子面色难看地左顾右盼,警觉地环顾一周再确定事情情况。
男人看了看自己替他按压针孔的大拇指指腹,喉结滚了滚,被抽开划过的手背肌肤嫩滑,上面还残存有针管印子和丝丝血迹。
待那个声音没再出现,他拧紧的眉宇好整以暇地松下,抿着干涩的薄唇,掀起眼皮子尴尬地对男人笑笑。
然后,一只竖着天线的机器人蓦地弹出到面前,他又条件反射地像弹簧那样蹦出更远距离,瞪大双眸。
男人盯着这一系列被鬼附身的行为沉默不语。
“你谁啊?”
“?”
【你都看见了,我是一个系统代理机器人,傻杯。】
“脑子坏了?”男人低沉,两眼望着骚操作奇葩的病人,他搁那左挪挪右挪挪,完全不知道抽哪根筋,一个本是想感激涕零的人从精神焕发到此刻满脸挤着恐惧,瑟缩着又往后挪,手攥紧被褥,脸色以京剧换脸的方式呈现。
直觉告诉他这种行径不亚于先急救完再让医生好好查查脑子,他后悔了,不该为了省那么点钱不去帮他里里外外照个脑部CT。
他无奈叹息,然而片刻又清醒过来,他刚刚挺正常的,不像是撞伤脑神经,难道……
正思忖着床上的病人蹭过来,床榻吱呀晃了晃,慌忙求证似地解释:“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你没看到上面飘着个东西吗?类似于阿飘,突然就跟,你不信我?”
“阿飘”:【……我谢谢你啊。】
可惜无人回应。
面对着磕磕巴巴狡辩一通,对方愣是露出一种“天神看下凡人间的仙子被抓回天庭被当众处刑还要为借口减刑皇帝不听”的死板表情,故作一副我看信你吗,甚至是……荒谬。
邪这种东西一半人信一半人不信,他或许是后者。
原冬凛微微眯眼,狐疑地盯着人家。看对方表情太逼真,失落地耸下脸,一副落水狗的样子。
【一大老爷们儿失魂落魄样,我都怀疑是怎么在地府下挑你当主子的,还有我不是阿飘!】
“滚!谁稀罕当你主子。”
这一吼,把边上的男人撼动地往后靠了靠,迫不得已只得哄小孩一样:“好好好,我看见了看见了,它就在你头上对吧。”
有种哄智障的无力感,他还从没哄过小孩。
以前家里就他一个独子,长辈常年不在家,他也就慢慢习惯一个人自居,平时也不怎么擅长跟人打交道,更别提小孩,碰到他估计也会避而远之。
路过看病的大人小孩和进到他们面前的护士一一投以“没得救”的眼神。
“妈妈,那俩叔叔是在玩cosplay吗?”
软糯糯的童声和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渐行渐远。
两人面面相觑。
原冬凛白了他一眼,鬼才信他那没技术含量的演技。
给他检查伤势挂水的年轻女护士瞥了一眼二位,一边换点滴吊瓶,一边多嘴问:“我看弟弟你没摔前脑门啊,怎么精神就不正常了呢?”
她的嘴是淬过毒吗?
前脚一个小孩说他们在玩Cosplay,后脚一个“阿姨”说他精神不正常?
so?
原冬凛无语凝噎,彻底被抽干精力,脸色阴沉沉地瞪着她来来回回的一举一动,慢慢充血的薄唇抿成一条线,起齿便是语出惊人:“阿姨你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正常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咬人了啊。”
一听,被说成阿姨的年轻女护士的脸唰地一下阴云密布,黑着张脸显然也好不到哪儿,因为这个话题原本是她开始的。长得一张年轻气盛且娇艳的脸庞,画着精致的淡妆,翘挺的睫毛,淡色口红,低马尾,此时正拿着托盘没好气的还是她:“我真的谢谢你,老娘才25你算我是阿姨?”
下一秒,像是又想开了,语气不咸不淡道:“哦,阿姨就阿姨吧,叔叔您安好,别再摔进医院了,毕竟要办个VIP套房供你也麻烦。”
上一秒弟弟下一秒叔叔,什么态度啊信不信我举报你!
原冬凛肺气炸了。
然而对方毫不在意,递给他一个自认为最和谐共处的笑容。
回首时偷偷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你好可怜哦,终于有人能气你了。】
头顶系统机器人笑得人仰马翻,抱着虚无的肚子倒地合不拢嘴。
“……”原冬凛被气得老无力。
眼瞅瞅旁边衣冠楚楚坐的板直的男人,一点安慰人的欲望都没有。
他就想问:“你也觉得我是神经病?”
男人迟疑会儿,扯动嘴皮子,欲言又止地,想想觉得哪里不妥又咽回去,于是转移话题:“下午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应该没问题吧。”默了默,他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的话随时找我。”
原冬凛对事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哼,连句安慰人的话都没有,我祝你永远单身活到八十岁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两指怨气满满地夹过他那张名片,待他收回手,对方淡出他的视线,变回自身散发着高冷禁欲的冰山脸。
病房重归于寂静,只有各种各样的粘合声荡漾在四周,少年葡萄般圆润的眸子垂下淡了些许,盯着手上的名片。
来回翻看几眼便随手扔在柜台,他扯了扯唇瓣,眼睑抬了抬,睨着上方小收音机竖着跟电线的机器人。
跟幼稚园小孩爱看的天线宝宝的模样大差不差。
原冬凛纳闷:“他看不见你?”
【掉地府里的又不是他,他看不到我的,包括你身边亲朋好友,就你能看到。】
“难怪。”他小声嘟哝。接着问:“你真来自地府?”
【嗯,那个跳出来的感叹号就是被你唤醒的前兆。】
“哦,还以为我被警告将死的意思。”
【其实,我觉得吧。他,或许跟你有缘,甚至能成你婚姻对象。】
原冬凛刚够到水杯的水灌入喉咙又硬生生喷出来,被呛得剧烈咳嗽,一阵莫名的刺激刺得鼻腔酸涩地吸了吸鼻子。
差点没换过气憋红了脸,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庞硬生生成一个西红柿。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张嘴:“我是不是过程还得跟他白头偕老相伴到死?”
刚还咒人家活到八十岁没人养老送终,现在他就是那个来给他当伴手礼送终的?
天线宝宝吱呀吱呀点头。
他轻哼声,好像被它这种能说话却无脑的给气笑了,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呵,我就说不能看这么多无限流小说,现在好了还被你挑上门女婿了。”
又觉得哪里不妥,接着说:“我告诉你啊,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你别给我瞎掰,我是直的直的。”
天线宝宝显然不信。
外面,一个小女孩扒在门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满脸写着疑惑并目睹他一顿骂骂咧咧的输出,然后慢慢挪走头颅,转头悄咪咪和在走廊长椅上挂点滴的女人小声说:“妈妈那个哥哥好怪啊,他是不是妖怪附体了?”
女孩妈妈正仰头小憩,闻声只开一条缝,侧过脸无力地笑了笑。
【刚有个小孩又把你当神经病了。】天线宝宝瞥见身后人向他禀告。
他神色如常,喝完放下水杯,舔舔干涩的唇瓣,漂亮的丹凤眼眨了眨,摊开手耸耸肩:“无所谓,反正跟你一块一时半会儿得要当个精神病人,解释不通那就摆烂。”
一副不归我管的架势记仇地横它一眼,掀开被褥侧身躺下,床榻棉板凹陷下去,盖上,把自己捂在被窝里,蔫了吧唧地郁闷一会儿。
病房内寂静无声,唯有机械嘀嘀嘀的声响和难闻的消毒水味。微风前来探寻,周围的病床空落落的,被子被折叠得工工整整,枕头在上,像是面包店里新鲜出炉的面包卷。
原冬凛探出两颗眼珠子,睡意朦胧间小女孩轻手轻脚回来,进门,拉上门把,轻声替他关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现在几点也不知道,把他扔这就这么无情走掉,好歹给他叫份粥上来,钱的事他一定信守承诺该还的还。
思及此,他无声叹息。
肚子埋怨地开始叫嚣。
古开也
公品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
前几天好像在官网视频下刷到过,是关于一起重大案件开审,他是原告方那边的,原告方是位普通老百姓,被告人则是身份尊贵的有钱人。
且场面那叫一个要开撕的节奏,被告方有气无理像个屠夫一样对骂不出来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反之原告方有理有句却依然稳坐泰山,句句怼人直击心口让人能喷血的程度,官司整整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开庭因对方证据匮乏且荒诞而败诉。
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他。
对了名片下有他电话号码,应该能加上他。
【我好像忘了给你说,我其实是主系统派来监视你的,代号M7,你的编号是1332,也就是说你归我管,我正在给你匹配相应的猫科动物。】
想到后面天线宝宝语气不禁扬扬得意起来。
哈?
原冬凛觉得莫名其妙,干脆懒得搭理它,如果他能碰到它一定抛远点,最远也得丢南极洲冻故障。
可惜了。
就这么光想着他这么点睡意又被饥肠辘辘和耳边聒噪的玩意儿吵醒,声音大了点:“归你管的话,能不能管饭烧捎份粥上来,管我你就别饿死我,我现在饿脾气大的很。”
讲到后面声音减弱。
M7:【……】
原冬凛见没吱声,仰头幽怨的盯着上方。
它要真出去拿几乎能吓死一半人,他当然不能让它这么做,只能在这发牢骚。
蓦地,手动扭门把的咔嚓声响,有人推门进来向他走来,原冬凛耳朵敏感的捕捉到熟悉的高跟鞋声音逼近。
翻过身放门方向,他愣了一秒。
女人已经到他旁边一把粗暴地掀起被子,转到窗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瞰下面的男人。
“起来,粥来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两眼放光。
“粥呢粥呢。”
“在这。”女人手下递出一份刚买来的热乎的粥,弯腰坐一边棉质沙发上,皱着好看的眉绷着脸沉声问:“怎么回事?今早回絮里市找你发现电话不接店门没开人也不见,查找监控发现你人倒门口抬上车了。要不是有人联系猫咖店这里,我都不知道你住那个病房。”
原冬凛喝着小米粥,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全身脉络舒畅开来,享受地扬唇咂巴着,抬眸,无奈自己自认倒霉:“我当时在看你发的信息然后就这么无厘头被那个没素质的酒瓶子摔倒了。”
他也很冤的好吧。
“你也真够霉的,不过幸好有人替你买单,让你在这躺多两三天。”一个熟悉的男人在外面径直过来,一身黑衬衫黑西裤,仪表端庄,架着金丝方框眼镜显得斯文败类,细看还真比他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迈着大长腿,指节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物袋。
他眼挑上方,捧着粥喝完见底,把它放一边,在二位身上来回打量,挠挠脖子话语带着些许慵懒:“你们不直接在宜都定居吗,这么来回折腾也不是办法。”
要他跟他们一起去宜都他是万分不愿,他都对这座城市生出感情了哪愿意去。
原夏对此缄默不言,垂眸,刘海掩盖她眸底羞愧的小心思,目光假装远眺窗外。
薄荆南对她一举一动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扔给他礼物袋,干脆替她开口:“她不放心让你留在这里,想着你就是她唯一的家人,要定居还等你真正落叶归根的时候她才放心。”
原冬凛接过礼物袋欲要拆盒子的手一顿,愣了愣,指尖微屈,情绪复杂地抬头看向他姐,瞥见对方目光深邃,深色的瞳眸渐渐染上几分忧郁,不过转瞬即逝,她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恢复以往的清冷。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一突如其来的感动下,对方随即冷不丁浇下一盆冷水:“没给你弄个相亲团就已经不错了,话说你暗恋人家理枝啥时候追到她,等你来怕不是黄花菜都蔫了吧。”
说到这,他僵住,给出男人最不靠谱的一句:“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雷打不动别人动,让别人主动出击,自己坐享其成?
原夏无语翻了个白眼:“你主动点会死?是你暗恋的人家,你。”
不想原冬凛插话:“我当然得主动,只是我没追过女孩,不知道从何追起啊。”何况这种事男人更应该主动点,可同时这也是他一缺点。
她也对此一筹莫展,老弟在高中大学虽有人追过他,他也明确小小暗示人家自己有喜欢的人,一向清廉的他却愁在这个当姐的不能站在男人的视角上思考问题,这到女孩子家还好,只是……
M7这时吃瓜还不嫌事多地茶里茶气插上一句:【啊呀?原来你喜欢女孩子呀,还以为你是个gay呢~】
“你爹的才是gay!”
又上头被拱火了。
偏偏以为踩到个鞭炮谁知是颗雷,语出惊人甚是让两位家属先是疑惑,一秒后再是震惊。
大脑整顿三秒,他们俩深吸一口气,相视,最后一致落在原作者身上。
薄荆南靠在沙发旁,面容十分的不解:“你是gay?”他甩给他台上的那张名片。
上面醒目地写着古开也三个大字。
原夏则是:“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gay?”仔细想了想,接着:“不可能,你看你刚刚还告诉我怎么追理枝,怎么可能转身就成gay,不可能不可能。”
还是他姐好。
原冬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