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白汀毕竟才十五岁,遇此情景,早已不复往日镇定。她扶着青棠站起来,慌忙吩咐道:“快,快拦住她,别让她咽下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阮半夏押在地上。王司药急忙上前,使劲掰开阮半夏的嘴,狠狠压住她的舌头。
可惜晚了一步,阮半夏已经将药咽了下去。这药毒性极强,阮半夏七窍流血,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体开始痉挛抽动,四个身强力壮的小黄门都差点没压
住她。
卫白汀吓得六神无主,“啊”的一声瘫坐在榻上。李明静也被唬得不轻,
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江兰说:“事已至此,去请皇后娘娘来。”
江兰是李明静的贴身侍女,闻言立即向外走去。卫白汀勉强咽了口茶,拉着李明静站在阁外恭候着。一道仪仗缓缓行来,朱辇上的银色龙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卫白汀心中大惊,怎么惊动了官家!李明静也微皱了皱眉,但随即心头多了一分欢喜。
赵长颐下了朱辇,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卫白汀。一道无形的威压落下,卫白汀不敢抬头,只看到鞋面上用金银丝线绣成的槿花。
“起吧。”声音低沉有力,众人赶忙起来,垂首恭立。皇后未着粉黛,身上也只围了一件深色鹤氅,眉宇间夹着风霜。“我听这婢子说,有人给英才人
下毒。下毒之人是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明静拱了拱手:“回娘娘,此事事关小娘娘清誉,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娘娘借一步说话
赵长颐未置可否,转身向阁内走去。卫白汀随着众人进去。屋内似乎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卫白汀胃中一阵翻腾。青棠见状,忙将卫白汀的香茶换为甘松香饮。
隔着袅袅的烟气,卫白汀细细端详着皇帝。赵长颐面似美玉,眼若点漆,丰神俊朗,宛若神仙中人。手中的饮子仿佛比平日更甜了几分,将卫白汀的慌乱慢慢压了下去。
赵长颐轻抬眼眸,目光扫在卫白汀身上。卫白汀福了福身,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明。
赵长颐的脸色黑了几分,皇后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声音沉了下来:“事关重大,传王司药和在场的小黄门进来。”
众人站在堂前,战战兢兢的等候皇后问话。皇后双眉紧蹙,语气更是严厉了几分:“王司药,这药是从尚食局端出去的。你可知今日卫才人的药是谁煎的?煎药所用的药方又是何人开的?”
王司药跪倒在地,直言不知。她搜肠刮肚了半天,是在想不到是谁敢谋害嫔妃,只得将自己的见闻和对汤药的推测和盘托出。
皇后按了按眉心,声音中夹着疲倦和无奈:“按你所言,这所用龙脑之量必然不少。春茜,你亲自去司药司一趟,查清英才人的药由何人经手,再去司
计司、合同凭由司调来往香药清册以及凭证。现在就去,务必盯着宫人细细查看,再将可疑之处抄出一份备案。”
费尚宫行礼领命,刚想告退便被赵长颐叫住:“不急。明日你再去,行事低调些。刘承规,明日你去内东门司,将最近三个月进出大内的宫人盘查清
楚,尤其是和慈安宫宫人交往过密的。再去内侍班找几个机灵些的黄门,在慈安宫附近留心着,若有异常立即上报。”
刘承规是赵长颐身边的侍奉官,赵长颐话音刚落,刘承规便敏锐地捕捉到赵长颐已经对皇太妃有所怀疑。他连声应是后,小心翼翼地询问赵长颐:“那懿贵妃那边?”
赵长颐迟疑了一下:“清儿温柔贤淑,克己守礼,不会干这样的事。”赵长颐和皇后对视一眼,皇后明白赵长颐的意思,郑重严厉地吩咐众人: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一个字,更不许惊动大娘娘和小娘娘。刘承规、费氏,一有结果直接呈上来,不必让宫司令知道。”
众人连忙起身应是。赵长颐温柔地执过张皇后的手,语气柔和下来:“蕴儿办事向来妥帖,我很放心。天色已晚,刘承规,你去送圣人回坤宁殿。
皇后心中诧异,陛下许久不来坤宁宫了,今日不知为何突来陪她下棋,两人正到乐处又被李昭仪的侍女打断。皇后压下心中不快,温和地笑了笑:“官家今晚不回坤宁殿吗?”
“不了,今晚我回福宁殿,卫氏也去。”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皆感叹卫白汀好命,将要成为新入宫嫔妃中侍寝第一人。李明静暗暗捏紧了袖口,
嘴角却轻轻扬起,语气十分轻快:“恭喜卫妹妹了。”
皇后回过神来,贤惠地笑了笑,声音中夹着几分喜悦:“英才人真是好福气。官家对你如此体恤,你要好好侍奉才是。”话锋一转,皇后带着浓浓的担
忧:“只是英才人腿伤还未好全,加上小娘娘又担心英才人不能养好身子,特意让司寝司撤下了她的名字。官家不若改日再宣召卫氏......”
皇后还未说完,赵长颐就打断了她的话:“无妨。卫氏刚搬来秋香阁便出了事,腿伤又迟迟不好,可见这里不吉。这边是住不得了,今晚和我去福宁
殿,省的小娘娘整日念叨我不去后宫。”
皇后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能体贴地笑了笑:“官家所言极是。”
卫白汀本想顺着皇后的话推辞几句,见此情形也只能噤声。帝后先行离开,卫白汀留在秋香阁等待沐浴后再面圣。
李明静面上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她以今日受到惊吓,身体不适为由向卫白汀匆忙告辞。刚出秋香阁的门,李明静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江兰见状,愤愤不平地抿了下唇:“卫氏看似娇弱,实则是个勾了官家去的狐媚子。奴是在看不惯她那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矫情样,早知道今日我们就不来了。”
李明静转头,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盯住江兰:“闭嘴。再多说一句,当心我将你送回吉安王府。”
江兰不敢再多言。李明静看着皎皎明月,冷笑了一声:“又是你,回回都是你。我本是新入宫嫔妃中位份最高的,按理也该我先侍寝。”李明静忽然扯
住江兰胳膊,阴鸷地看着她:“你说,我哪里不如卫白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