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天漫地的雪。
猫猫蜷缩着身子在即将被浸湿的盒子里汲取一点点温暖,瘦弱的脊背以一种极其困难的姿势弯曲着,在晴天时勉强能挡住风的纸箱子现在却成为了冰凉刺骨的来源。
“喵呜……”猫猫细弱的声音从纸盒中传来,软软的肉垫想要从没有被掩盖紧实的纸盒口伸出,却被寒风阻挡了去路。
狂风吹得小巷子里的铁皮建筑“匡匡”作响,连带着纸箱也岌岌可危地想要翻滚起来。
“喵呜……”猫猫闭上了双眼,一只普普通通的猫猫,不够名贵也不够可爱,只是足够普通的猫猫,在雪天的纸盒里,孤注一掷地滚了出去。
棕黄的颜色在雪天里很显眼。
猫猫看见了街巷口透明玻璃对面的另一只猫猫,他有着漂亮的蓝色眼珠,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雪地里的那只猫猫,隔着玻璃伸出了肉垫。
猫猫甚至可以看到他肉垫嫩粉的颜色。
或许他能收留我呢。
带着这样的心思,猫猫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尽力的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向着不远处的前方爬过去。
其实那段路并不长。
但是猫猫却感觉已经走过了自己的一整个人生,她甚至出现了幻觉,恍惚之间自己已经呆在一个满是炭火的温暖的房子里。
她其实只前进了一点点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那只朝她伸出手的猫猫被抱走了。他回到了他自己猫窝,和温暖的,柔软的,她没有的,爱在一起。
突然泄去了所有的力气,猫猫颓然的倒在冰凉的雪地里,雪慢慢的淹没了她的细弱的,单薄的,绝望的,一整个躯壳。
她好像流泪了。
有冰冷的湿意涌进了她的眼眶,变成了最冰凉的锥子,凝结在她的眼角。
什么时候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呢,在这个雪天的绝望的空旷里,猫猫回想起自己流浪的一生。
眼泪是脆弱的,所以只能在闭塞的小盒子里,燥热的汽车底,和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的雨天里静静的哭泣。
还有即将死亡的雪天。
春天是不可以哭泣的,因为那么多人都觉得它那么美好,所以,我死在了一个寒冷的雪天。
……
是谁在轻轻的舔着猫猫的毛?把她从冰冷冷的雪里挖出来。
猫猫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却被一双毛茸茸的肉垫捂住了眼睛。
“你已经很棒了。”猫猫听见那个肉垫的主人用充满阳光的话语对她说。
“也请试着依靠吧。”
温热的手掌逐渐驱散了眼角冰冷的湿意,泪水终于挣脱了寒冰的束缚,从猫猫的眼眶里面被解救了出来。
所以,她也是可以哭泣的吗。
他把猫猫放在了自己腹部最柔软的毛毛上,用温热的体温一点点的熨烫着猫猫冰冷的身体,他一点点地展开了猫猫蜷缩着的,不舒服的姿势,把她坚硬的怀抱打开,以一种完全环抱的姿势,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掉她的泪水。
等到猫猫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他让猫猫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倒吊着离开了那个闭塞的街巷。
或许雪天也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比如太阳会把雪融化成为水,熬过寒冬之后又会是轻松的春天。
猫猫不记得自己因为没有力气,从他的怀里跌落到雪地里多少次,但是他每一次都会把她从雪地里捞出来,轻轻地拍干净她身上的每一处雪粒,安抚性的舔一舔她的额头,把她团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再捂捂热,然后继续这一场和寒冬的赛跑。
当湿湿热的暖意从面颊传过来的时候,猫猫又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怎么又哭了呀。”她听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没关系。”
“休息一下,再继续前进吧。”
像是有一场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瓢泼的倾泻而下,猫猫像是终于按耐不住了,抱着他的脖颈大声地哭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湿湿热的暖意一点点的慰热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
他陪着猫猫,在冰凉的雪天里找到了一隅安静的,闭塞的小地方。
艰难的止住了哭泣,他带着猫猫重新启程,在这片看不见光的,充满了冰冷的前路,有人和你结伴同行了。
猫猫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玻璃窗里的猫猫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在玻璃窗外有一面之缘的小猫猫,和主人打了声招呼,迎面走向了风雪之中,去寻找那只猫猫的踪影。
他轻巧地跳跃过了所有障碍,身上厚厚的服装帮助他和风雪划清界限。
他在最后一次见到猫猫的地方来回踱步,但是已经没有了猫猫的身影。
“喵呜~”有些烦恼的挠了一下脑袋,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但是最后,他还是回去拿了一个平时他最喜欢的小鱼干,放在了她曾经呆过的地方。
是愧疚吗。
……
猫猫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温热的的怀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被濡湿的毛发还有一丝凉意,稍稍显得宽敞的小盒子里堆满了御寒的物品。不是新的,是带着灰尘的,从附近的垃圾箱找到的旧衣服。
“喵呜。”猫猫小小地呜咽了一声,把自己又缩进了脏乱却勉强能保暖的小窝里等待着熬过这个刺骨的寒冬。
“喵呜!”他听见了!那只棕色小猫咪的声音!他飞奔地跑过去,看见了蜷缩在盒子里的,声音细弱的小猫猫。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想要拖动那个小盒子,但是却徒劳无功。他马上掉头回去,扯了扯主人的裤子。
“喵呜!”
主人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纸盒子面前。
那是一只小猫,呜咽着,哽咽着,孱弱的身体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的气息。
但是却充满生命力地一声一声呜咽着求救。
“可怜的小东西。”
温热的手掌抱起了猫猫颤抖的身体,把她带到了温暖的室内,用毯子紧紧的包裹着她的身体,给予她源源不断的热意。
猫猫睁开眼睛,看见了她未来的主人和同伴。
“以后,你就叫橘子好吗?”
她听见她的主人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还看见未来的同伴为她叼来了小鱼干。
所以,冬天过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