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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公主》

    这是切尔斯王朝的第一场雪。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很小的雪花,没有人在意,后来雪越下越大,堆积在道路上,成了一场百年没有遇见过的大雪。

    就像这场疫病,一点一点蔓延,一点点侵吞了切尔斯王朝。

    “咳咳。”艰难地起身。外面还是鹅毛大雪,庭院里的女仆们正在一刻也不停歇地清扫着院子,往日生机勃勃的院子,此刻一片死寂。

    薇薇安看着门外的大雪,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单薄的身体像透了风的筛子,被一遍又一遍从骨髓洗伐。

    “公主殿下。”女仆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孱弱的公主像一朵可以轻易折断的鲜花,逐渐逐渐地失去了生机。

    “公爵还没回来吗?”

    “没有。”

    明知道的结果。身上好像还残留着他一触即离的余温,支撑着她顽强的抵挡。

    “公主殿下,教皇又派人来了,要见吗?”

    “不见。”

    薇薇安没有让别人动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想出去走走。

    “薇薇安。”一个男性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小公主的浅浅的笑意降了下去。浑身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教皇缓缓走到薇薇安的身边,斜侧着撑了一把伞:“冕下,天气寒冷,您还是撑把伞比较好。”

    约书亚替小公主带上了她因为贪玩摘下来的兜帽,细细地拍去她肩上的落雪。

    “冕下,不要任性。”

    薇薇安像是被突然刺激到了,她甩开约书亚的手,华丽精致的小洋伞就那样被打落在雪地里面。

    约书亚神情淡淡的,不紧不慢地捡起伞,抖干净残雪之后又再一次替孱弱的公主遮蔽了漫天的雪花。

    他听见那个小公主用近乎绝望地语气朝他发问。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很抱歉。”

    他把精致的伞交到了小公主的手里。

    ……

    疫病蔓延到了都城的周围,没有人有解决的办法。伊西多公爵带着他的军队在疫病的第一线。

    那个娇生惯养的公爵,穿上了骑装,带着他并不熟悉的手下,召集了王国里能够召集到的所有医生,以不计其数的代价想要阻挡可怕的疫病继续啃食这个垂垂老矣的王朝。

    “公爵大人,棚子已经收不下了。”用简易的布巾蒙住口鼻,少将面露难色,这已经是这短短几天以来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了。疫病蔓延的速度太快了。汤药跟不上,食物跟不上,现在连住所也是问题了。漫天漫地的大雪压垮了很多不堪承受的老房子,就连最坚固的王城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连续的奔波让伊西多沧桑了许多。深陷的眼眶,重了许多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也来不及修整。

    “现在如果征用,能征用多少。”

    “大人,要将医师隔离开的隔离带占据了很大的一片地方,如果还要征用,就只能进入王城了。”

    伊西多没有说话,像是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用那个办法吧。”

    ……

    好大好大的雪啊。压垮了树屋,也压垮了人们生的希望。在感染疫病的安置棚子里苟延残喘地看着面前戴着黑布巾,高大威猛的士兵们。他们用冰冷冷的枪口分开了年迈的父母和健壮的子女,病重的爱人和他的妻子,苍白瘦弱的弟弟和努力养活他的哥哥。

    他们被安置在寒风呼啸的城墙口自生自灭,在冷风中等待一场冰封的死亡。

    嘶吼声,抽噎声,在冰冷的枪口下逐渐消亡。

    伊西多看着面前的样子,内心几近崩溃。为什么有一天,他会做出这样冷血又残暴的事情。

    神啊,如果您还有一点点眷恋切尔斯王朝,请赐予我们解药吧。

    伊西多虔诚的向神祈祷。

    回答他的是漫天的风雪。

    ……

    伊西多公爵染病了。

    薇薇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床榻上吞咽着苦涩的药汁,窗外的大雪还在下着,永不停息。

    “呕。”薇薇安反哺出了那一口苦涩的药汁,褐色的药在洁白的被褥上晕染了很深的痕迹。女仆下意识跪下去请求公主的宽恕,却被公主挥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薇薇安一个人。

    她把自己蜷缩进小小的臂弯里,温热的被褥里传来了一阵一阵又一阵的冷意,疼得她骨头发颤。泪水一点一点在被褥上凝成一摊水渍。

    有人轻轻的为她盖上了披风,把她一点点地围好。

    “冕下,请不要伤心。”

    薇薇安抬头看着约书亚,他还是那样,没有一丝起伏和波澜,像是一块冷漠的石头。

    “对于伊西多公爵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你出去。”

    “请您离开我的房间,教皇大人。”

    ……

    今晚的月色很美。

    薇薇安趴在窗口,看着天上的月亮。雪短暂地停了一会,像是给了她一场昳丽的绮梦。

    薇薇安走在王宫里,小小的脚印在雪里印下深深浅浅地足迹。

    王宫里没有什么奴仆,只有零星的提着灯的宫人在巡夜,带来一片小小的火光以后,就转瞬即逝。

    没能抓住的东西。薇薇安晃动手掌,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雪又细细密密地下了起来,落在她的肩头明明只是轻如鸿毛的重量,对此刻的薇薇安来说,却好像有千斤那么沉。她又想起了那天她打落约书亚的那把小洋伞。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她的生日礼物。

    薇薇安又走到了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地方,在那个闭塞的假山里面,她必须要把自己完全蜷缩起来才能把自己装进的空间,现在也已经容纳不下她了。

    雪下的大了起来,薇薇安带上了兜帽,融化的雪水弄湿了她的头发。

    其实她应该回去了不是吗?但是让她任性一次吧。

    薇薇安费力地往假山里面迈进一只腿,努力努力地把自己团起来,想要塞进那个狭小的地方。

    没有用的。

    雪下的更大了。

    ……

    选了最喜欢的红色的衣服。薇薇安想,快过年了,或许应该穿的喜庆一点。

    再画一次妆怎么样,用上去年生日伊西多哥哥送的,是最最鲜艳的正红色,本来是想要等到今年生日再用的。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

    平静地躺在寒冷的木板上,她只能看见约书亚的背影,他站在那里,像无悲无喜的神。

    天空是灰蒙蒙的颜色,又有雪稀稀拉拉的降落了,落在了她的眼睫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雪化了,像是她哭了一样。

    “害怕吗。”

    约书亚看着她眼角的泪。

    薇薇安摇了摇头。

    “冕下今天很美。”

    薇薇安其实应该回礼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是笑着笑着,泪水就从眼角流了下来,弄花了她的妆。

    轻轻的,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的泪,薇薇安看着约书亚冷漠的样子,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安心。

    “教皇大人。”

    约书亚俯身下去听。

    “对不起。”

    ……

    漫天的火焰吞没她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把自己短暂的一生都融在了那漫长的目光里。

    其实,她早就知道她是一个作为诅咒出生的孩子,父亲和母亲是姑侄,这段畸形的爱情居然生出了一个健全的孩子,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留下了父亲自己一个人。

    父亲是什么样子?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胖胖的,会笑着哄她,给她糖果吃的一个男人。

    他走的时候,好像也是一个雪天。

    他的死讯传到王都的时候,王朝度过了最平稳的一个冬天。

    对不起教皇大人,是我太任性了,我总想着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至少能让我安稳过完这个冬天,能再听到一次新年的钟声。

    是我太任性了,就像硬要把自己挤进狭小的假山里面一样。

    院里那只花猫好像快生了,不知道她会生几个小崽子,我明年是不是应该把她的窝再建大一些……

    火蛇渐渐侵蚀了她的皮肤,在剧烈的疼痛里面,薇薇安又看见了约书亚的脸。

    他似乎很难过。

    他漂亮的蓝色瞳孔里,原来像一摊死水,可是现在却好像有了一点点波动。

    原来教皇也会有情绪吗。

    但是不用为我难过,教皇大人。

    薇薇安扯出一个笑容,又有雪花落在了她的眼睫上,有点冷,有点重。

    薇薇安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不喜欢冬天。

    ……

    疫病消除了,蹊跷的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约书亚抱着薇薇安的骨灰,放在了教堂的墓碑后面,在她的旁边,是她的父亲,她的爷爷……

    她的身量很小,烧完以后也没有剩下多少,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冷冰冰的供台上。

    约书亚突然有一种没来由的悲伤,他撑起了那把小洋伞,让它稳稳地遮住那个朴素的骨灰盒。

    门突然被很用力的打开了,伊西多公爵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看到供台上摆放着的她的灵位。

    一阵极大的,毁天灭地的悲伤突然把他吞没,他呜咽着跪下,嘴唇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空洞洞的流下眼泪。

    “为什么。”

    约书亚听见他问。

    “我很抱歉。”

    ……

    约书亚在假山里找到了薇薇安委托给他的东西。是一株已经枯萎的蔷薇花,是去年春天她摘下来,想要做成书签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

    切尔斯王朝的覆灭似乎是理所应当,当铁蹄踏破王宫,伊西多冕下自刎的时候,约书亚正在教堂里祷告,随身携带的圣经夹着那朵枯萎的蔷薇花。

    他冰蓝色的瞳孔还是无悲无喜,只是在尖锐的利器刺向胸膛的那一秒钟,握紧了那朵枯萎的花。

    那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冰蓝色的眼瞳里有了一点点温柔的神色。

    脆弱的花朵在他的手里变成了枯萎的碎片。

    温热的血液从枪尖滴到他的眼角。

    “我很抱歉。”

    约书亚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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