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我们是不得已才来打扰您。王先生进局子了,但我们的钱,得有人还。”这个自称陈三的男人看起来挺斯文,只是衬衫领口三颗扣子没系,开得有些大,漏出来一点文身,似乎是某种动物的角。
“陈先生,可否看看借条?”
陈三侧头和旁边身穿灰色狗头T恤的男人示意,这人便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秦茜。
“月利7万,没问题,您给我个账号? ” 狗头男又递了她一张卡片。
“您是爽快人,不妨提醒您一句,王先生可不止在我这儿借了钱。”
“多谢”
“不打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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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来找过我,这个月的利息我已经还了。”
“哦,谢谢。”
“你跟哪些贷方借了多少,几分利?”
“怎么,你都帮我还?”
“一部分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剩下的我去筹。离婚协议上你签个字,出来之后无债一身轻。”
“哈,不愧是我茜姐。不问问我为什么借钱?”
“无非是赌博,至于什么形式,我不想管了。”
“书房里头,《赌博默示录》里面夹着一张纸,你得叫人帮忙,我放到最高的那层去了。”
“知道了。”
“……你那天……什么时候,怎么报的警?”
“……这种事情,就不教给你这个罪犯了,哦不,‘违法行为人’。” 她甚至对自己只受了个“轻微伤”,感到有些遗憾。
“呵,行。”
秦茜撑着助步器站起,转身欲走,又慢慢转头过来:“我心里有个疑影儿……我可能还有问题问你……”她一边说,手指一边轻轻敲着扶手。
她左手无名指底部有一细圈略偏白的皮肤,那里曾经戴着戒指,最近才取下。王安看了两秒,抬头时竟带了三分笑意:
“好啊,要快点。不然我这个行政拘留蹲完了,你敢在外头见我么?”
灰扑扑的看守所室内,唯他一副好颜色,仿佛图像处理时,单独给他用了色彩突出。此时此景虽然人难免委顿,但他本来生得唇红齿白,添上眼里的冷光,如此露出些神采时仍有几许顾盼生辉的意思。
想来和他数载姻缘,以为遇得良人,琴瑟调和,经年不变,却不想是“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剖其中,干若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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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茜,你脸色很不好。”
“妈,我心悸。”秦茜面上浮着一层的蜡黄色,看得她母亲很是心惊:“别怕,你先安心跟我们住着,你要是怕他出来纠缠你,要么和你们总部申请调到外地,要么干脆外派。”
“妈我就是……不觉得王安像是家暴。”
“诶,我也觉得他看着不像,但人心隔肚皮才要日久见人心啊。要不是你自己能干,我都不敢想象那碎酒瓶子扎到你身上。或者他前面摔你那几下,砸着要害了可怎么好。”秦母说着,脸色越是发白。
“我就是觉得……他下手太狠了点儿。我研究了一般家暴的情况,不像他这样。”
“你说什么?”秦母懵了,怎么?下手狠,不算“家庭”暴力?
“一般家暴是……经年累月循序渐进的,他这简直……平地起高楼,如果那天不是刘警官来得快,我说不定……会死在他手里。”秦母一惊:“他想杀人?!”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他好像……没打算停手。或者不论我们夫妻关系,不说这是家庭暴力,他单纯就是想要钱,武力胁迫我替他还债,我当时已经松口了,他还是敲了酒瓶子。”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他好像……没打算停手。或者不论我们夫妻关系,不说这是家庭暴力,他单纯就是想要钱,想武力胁迫我替他还债,我当时已经松口了,他还是敲了酒瓶子。”
“他……他是不是因为欠债这事儿,疯了。”秦母不由得攥紧了女儿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有点冷汗,有点滑腻,握不太住。
秦茜不语,母女俩便这么并排枯坐着,瞪着前面的白墙,仿佛上面在演一出鬼故事:人皮被破开,不知道里头什么东西要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