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马路上，石子有点多，车开起来有不规律的摇晃。车窗玻璃是遮光的，车内虽然有很好的可见度，但是没有晃眼的阳光。秦茜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像一床温柔的毯子覆盖在了眼球上。

    被叫醒的时候车门已经打开了，睁眼时一人从车门外探身进来，因为背光，这人看起来黑乎乎的，像个黑色的剪影，只眼睛还是亮的：“姐，我们到了。”说着便抬手扶秦茜下车。

    他们家来西山上过周末，时值夏初，天气不太热而日光十足，映得山间草树绿得油亮，很适合散心。玩累了，就回农家乐去吃晚饭，可谓美哉。

    “我们家呀，不仅有这好酒好菜，还有一处独家观景台，今儿就你们一家客人，可以独自享受哦。”胖妈农家乐的老板端上热气直冒的烟笋炒腊肉时，眉飞色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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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所谓“独家观景台”，从农家乐后院还要再走个几百米，但路上地势平缓，即使因为白天的游玩比较疲劳，吃顿农家饭补充体力，再踱去散步消食看风景，确是妙事一桩。

    不过秦母和“胖妈”聊得挺欢，称懒得再走，叫秦茜姐弟自去。

    秦皙便又将就他姐的速度，二人慢悠悠地顺着唯一一条路前行。

    夏日有一个好处，日照时间明显变长。即使是黄昏，太阳也没有赶着收工的意思，走得比懒散的姐弟俩还要更慢得多，散发出橘色的光，把整个山野都照成了暖色调。

    路的尽头，从十几米远处看起来，是悬崖的边缘，不过走进些会发现，它往下连接着陡峭的阶梯，两边竟然没有栏杆。

    哪怕没有恐高症的人，站在这里都会有些目眩。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个“观景台”，但是确实有个平台，且站在这里能够俯瞰群山，在这四下无人的时候，即使就待在这里等着看太阳落山，也不会挡着谁行路。二人便默默站定。

    此时无风，四下安静，只有连续的“呜-呜-呜”声，虽然明显是鸟叫，但听起来又像啼哭。秦茜突然说道：“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姐？”秦皙的右手贴住了秦茜的左后腰，好像要帮她定定心神。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和王安说，如果我死了，只要不牵扯到你——反正家暴致死是女人常见的死法之一——你不仅会帮他还债，还会把秦家本该属于我的遗产，分给他一半。”

    “……姐姐你真是被吓坏了，怎么做这么奇怪的梦。”

    “奇怪吗？可能是吧，但还是符合基本的数学的。”

    “什么？”

    “3/4确实大于1/2呀。”

    “……就算是，王安为什么要答应，他得到的不会更多。除非他觉得你不会帮他，可他问都没问你……”秦茜截住了他的话音：“是呀，他问都没问我，所以我去问他了。我前两天又去了看守所，我问他……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真相，保持在我心里的精英形象，哪怕最后变成恶鬼，至少不是个可悲的、连自己的烂摊子都收拾不了的失败者。” “哈？”秦皙失笑：“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个恋爱脑？王安一定顺着你说是是是，他个暴力狂倒成了情圣了，你信他？！”

    “他什么情圣，利己主义者罢了。我信他一定是为了什么好处……很大的好处……而不是享受暴力……但他选择家暴致死，只是故意伤人罪比杀人罪要判得轻些。呵呵呵。”秦茜干干地笑了几声：“……陈三是你高中同学吧？王安最大的那笔失败的投资，不也是你间接介绍的么？不过这些都只是捕风捉影对不对？…… 王安不肯指认你，大概因为指认了也没啥好处，现在倒还抓着个你的把柄，不知道他手上有没有什么证据呢……”秦茜一边说着，一边头咔地往左一转，直直地看进秦皙的眼睛。秦皙被看得发毛，贴着姐姐后腰的手心，也在发痒。

    “小皙，你姐姐也是一朝被蛇咬，才这样东想西想，草木皆兵的。”秦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背后：“小茜，不许再说了，像什么样子。”

    秦茜没再出声，也没动弹；秦皙呼了口气，转身对秦母道：“带姐姐看看心理医生吧。我有个同学现在三院精神科……”秦母没等他说完，拍拍秦皙的手臂：“这个再说，我先和你们说个事儿。”

    秦皙也不再言语，秦母继续道：“我同小尤律师说，立一份新遗嘱，别的不变，只是如果哪个继承人不幸走在前头，TA那一份便捐了做慈善去，算作积福；我早有这个想法，现在改了，也是给小茜压压惊”

    这时连鸺鹠也不叫了，四下只有一点儿风声。

    秦皙抚掌笑了起来：“这倒好，母亲真是高明！您一道来看看这落日？”

    “本来是好，但这里没什么照明，等太阳真的落山了，回去的路该不好走了。看，胖妈挺照顾我们，她来叫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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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气清，适合外出。秦茜正在太古里逛街，她要调去天津了，想买套新衣服见新同事。

    咦，那好像是，刘警官？见她也是一个人，秦茜便马上上去打招呼：“刘苹同志！” 她想刘警官在休假的话，好像不便称呼她的职务，可能人家想低调呢？

    刘苹挺意外，但是看到这位前天来所里风风火火送锦旗的秦茜女士，还是笑得咧出了洁白的牙齿：“啊你好！你也来逛街！” 秦茜回答：“对呀，要调去外地了，最后来逛逛。”

    刘苹：“嗯嗯，出去换换心情挺好的。”秦茜又说：“这里有家奶茶好喝，一起去嘛？”刘苹正好也口渴了，便跟着一起。

    ……

    “对了，你那天怎么找到机会给我打电话的？”

    “那天我手机在裤兜里，我扶着大腿时连按了5下锁屏键，就给你拨过去了。幸好当初从社区民警海报上存您电话时，用短信发过我地址。”

    “你这个危险防范意识很好啊，值得表扬！”

    “哈哈过奖了，是有点警觉性的，有备无患。主要还是靠您来得快，真的太感谢了。”

    “应该的，正好在附近巡逻。咦，这个新品挺好喝的！”

    “是呢！”秦茜微笑，真是很好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