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
祁星想不起来,索性嘴一撇,眼睛一弯开始卖乖,看着好像要哭了:
“我也不记得了。”
语毕,他甚至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对着少女露出了自以为友好的笑容。情之真,意之切。
祁星以为自己会和厌痫僵持一会儿,谁知少女转身轻轻一跃,飞出了十米远。又接连几个跳跃,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此时,一座突兀地伫立在平地上的破败垃圾山中——
祁星神色平静,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盘腿坐在垃圾堆上,若有所思地望向厌痫去的方向。
远处大概是一些破旧的老居住区。至于为什么他能看得如此清楚,他似乎与生俱来夜视的功能。
此刻的他思索着从天上掉下来时瞥见的从少女脖梗处绵延下去的黑色图案……
这个黑色图案似乎很重要,但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了。
“真是天妒英才啊!”
少年扶额,银白色的碎发散落在手背上。悠地,他摩挲了一下自己这只手,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小u,荧光探测追踪。”
话音刚落,黑暗的世界里,祁星衣服上点点荧光开始从衣服上抽离——原来他衣服上的流光是一些很细小的微粒。它们汇聚、拼凑,竟拼凑出了一个微型机器人的模样。在机器人面前,一个若有若无的面板开始形成。
“正在为您追踪…”
机器人小u冰冷的话语刚落,平板上赫然出现了两个红点——
就在刚才,祁星看似“死皮赖脸”地拽住厌痫的衣角不放手,实则是标记他的猎物。
屏幕上这两个红点,一个代表他、一个代表厌痫。
祁星望着屏幕上两个红点迅速拉开的距离。不由惊叹这个时代的“异能”。或许他真的能够找到治疗“她”的方法。
“果然,这样的乱纪元、才是搞科学实验的绝佳之地。”祁星喃喃道。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实验品之一?”
祁星用手指虚无地丈量着两个红点的距离,静静等待着。待到红点之间的距离不在变化时,他起身了。
另一边,厌痫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被他人窥探得明明白白。她现在置身于一个便利店里。
起因是鸦鸦感觉到寒月纪似乎即将进入极寒的一夜,冰封千里的那种。鸦鸦自己体热倒是不怕,厌痫也不至于被冻死。
只是鸦鸦表示它不想等风雪结束后在街边刨三尺雪、刨出被冻成冰雕的厌痫。
所以在鸦鸦极力劝说下,厌痫进了便利店避一下风雪——
据鸦鸦说它从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解冻。虽然厌痫不知道它一只乌鸦怎么解冻的,但确实也应该是不容易的。
不过她可能不需要,只用等着进入暖月季就行了。其实也没有多久,或许是一年?三年、还是10年?时间在她这里似乎没有了界限。
鸦鸦已经出去了,它要去警示人类气候变化——鸦鸦似乎对人类很友好。给人类警示的话它只需要偶遇一个在外寻求物资的人类就可以了。这个人类会将消息带回大本营。人类与它达成了默契:它只要出现便意味着季节恶化的不详。
平常鸦鸦偶尔会飞去偷听这些外出的人类讲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或许稀松平常,或许哀怨连连,又或许是什么机密。
听完后鸦鸦会将所见所闻讲给厌痫听。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认真听。
便利店内。
厌痫没有清理地面,随意的躺在一片狼藉中。看着周围风化的痕迹——这里从前是火砖墙,而如今这些砖似乎变得很脆。她在思考屋顶是否会塌下来。
屋外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厌痫只觉得眼皮子有点沉,睡意爬了上来。然而她的意识却很清醒:
她感觉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但是她似乎并不排斥,甚至觉得很安心。
来者见到她似乎先是是一愣。蹲下身悄悄地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她穿着很厚重的衣服,每个动作都很沉重却尽量不发出声响。
厌痫听到她轻轻松了口气。而后她又将收集的物资从一块长方形的布裹成的布袋里拿出。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布覆在她身上。
厌痫想要睁开眼睛,可只感觉意识很沉很沉,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睁眼,是一片昏暗。
厌痫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四肢却不听使唤了。
撑开眼皮,看到的是自己小小的肢体和四肢上插着的数不尽的管子。
是梦啊。
“你,叫5号?”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久违、十分动听。厌痫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她像是一个旁观者,束缚在从前的自己身体中,再次经历从前的事。
“我叫昭…,很高兴认识你。”
即使再来很多次,她仍然无法清楚知晓从前未知的事,记忆似乎被模糊了。
“我的母亲不准我说话,她说只有装作一个小哑巴才能够在这里活下去。”
“我不是很理解,不过母亲哭得很伤心,我想让她开心,那便做一个小哑巴吧。”
厌痫想说:你的声音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动人的音律。
然而那时的厌痫,刚连接了新的一批基因,并且刚被注射了麻药。只能瘫在手术台上、听着听不懂的天籁。
从前研究人员觉得她的体质十分特殊,几乎可以连接所有生物的基因——
这根本不像是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而且厌痫这个“怪物”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试验者们能够接种一两个基因不出现异常或是死亡的寥寥无几。
于是他们将魔爪伸向厌痫,一个又一个的实验在这个“怪物”身上进行或是同时进行。
他们或许早就预见了末日这一天,想要从这个怪物身上找到能使人类稳定且无害获得优良基因的办法。
可是他们失败了。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5号实验品、也就是厌痫的基因测序与正常的人类几乎并无二致。然而优良基因稳定移植的奇迹似乎并不会在除她以外的人身上应验……
再后来,这个秘密的实验室像是被外太空的垃圾锁定了一样、正中靶心。
里面的实验品们也不知所踪。
而在此之前,厌痫见过“她”最后一面。这些天,实验室里的人们似乎很忙,几乎无暇顾及厌痫一类的实验品。
在朝夕相处中,厌痫渐渐开始听得懂一点她的话,不过因为麻药的作用,加上实验的苛刻,厌痫没能说得出话。以至于“昭”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小哑巴。
那天厌痫麻药劲过了,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便扯掉了那些碍事的管子。四肢火辣辣地疼,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蹒跚着走到了那堵玻璃墙面前。
玻璃墙经过特殊的处理,外面能够观察里面实验品的现状,而里面的实验品却无法看到外界的阳光。
隔着这堵玻璃墙,她听到“昭”哭着说要随自己的父亲迁去别的星球了,这个星球已经坏掉了、她很抱歉。
“这个是钥匙、我从父亲朋友那里偷过来的。等人员都撤了以后,你就当帮我个忙,把这里所有人都放出来。还你们自由。”
“昭”将钥匙从厌痫投食的洞里塞了进去。
厌痫不是很懂昭说的离开,迁去,抱歉,但是她大概知道这个钥匙可以救人。
“小五,你要记得我呀。”
“昭”哽咽了一下,难得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厌痫听到了门口有沙沙的声音。昭似乎拿着石头用力的写着什么。写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那人似乎很急,拽着“昭”就走了。
“小五,要记得我呀。”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有人在时讲话。也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5号实验品张大了嘴,撕扯着声带,似乎是想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什么声响都没有。
她开始撞击玻璃板,很快被赶来的实验人员打了一剂麻药——
一阵天旋地转、痛意迟来。满头是血的她瘫软在地上,眼角挂了泪。
“你…还好吗?”
厌痫被人从梦境唤回,睫毛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细细的冰晶。
一睁眼,她看到了一个“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