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水

    从他们首次以情人姿态出现在上流社会的舞会中起,在外人看来,他们的行为都只剩下一个共同的出发点。

    理智告诉北黎,这是法斯特真正要表达的。

    可是法斯特的眼睛又在说,不是这样的,是你想的另一层意思。

    乖戾,嚣张,狠辣。

    这些贴在法斯特身上的标签,在北黎看来,从来都不真切。

    老狐狸们在忌惮法斯特上展现出的共同的默契,告诉北黎,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北黎依旧没有实感。

    为什么?因为法斯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自己的负面形象。

    甚至可以说,自从北黎到来,法斯特已经不怎么注重维持自己从前的人设了。

    北黎在很多方面都是迟钝的。

    就连迟钝的她,都隐约察觉到了些不对。

    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父亲关注、家族保护的二王子,安安稳稳活到今天,暗中盘踞这么久。

    法斯特没有说错话的可能。

    在北黎面前,他已经脱口而出好多次了。

    直到今天,北黎再想装不知道,就显得自己很蠢了。

    九号已经默默停在了证据箱上观察二人。

    “你……”

    看出北黎其实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法斯特灰色的眼眸中漾起笑意。

    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指尖反复在发夹上镶嵌的蓝宝石上摩挲,法斯特及时接过话。

    “这套珠宝是我母亲的遗物。”

    他指的是朗月庆典当天,由他亲自给北黎佩戴好的那套珠宝。

    北黎今天戴着的发夹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固定主冠的小部件,非常适合拿来日常佩戴。

    北黎下意识抬手去摸,却摸到了法斯特温热的手背。

    她猛地缩回手。

    法斯特的动作比北黎更快,他一把抓住北黎退缩的手腕。

    “我没有见过她,无法想象她的模样。这套珠宝原本只会永远静静躺在丝绒盒子里,可是因为你的出现,它的宝石才重新散发光芒。”

    “这就是你对于我的意义。”

    “所以,不用否定你的功劳和帮助,那些你不以为意的,我会一直记得,晚餐见。”

    松开北黎的手腕,法斯特后退着离开。

    他的笑容和语气始终温和包容。

    只是,他连离开,都要一直看着北黎,北黎抚着手腕,飞快地眨眨眼睛,好像才回神。

    晚餐……北黎现在都不想吃饭了。

    “黎黎,刚刚他、嗯,”九号斟酌着用词,“他说的对,你明明就帮了他很多。”

    从和平解决法斯特与温莎的婚约,减小其他人对法斯特的忌惮,到拉拢贫民窟的两位领导者。

    没有北黎,法斯特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这些问题。

    北黎紧紧抿着唇。

    半晌,她才伸出手,让白色毛团停在她掌心。

    “我们去工作吧。”

    现在不是探讨私人情感的好时机,北黎想。

    刚走进书房,北黎的视线就被桌上的一张纸条吸引。

    “格雷,雷昂纳。”

    纸条上只写了这两个姓氏。

    是法斯特的笔迹。

    北黎拍拍自己的脸颊,拉开椅子坐下。

    看来这就是今天劫毁证据的主力了。

    北黎从上衣兜里掏出白玻,笔尖触碰到纸张时,她一愣,随后神色自如地写起来。

    看来晚上不得不继续和法斯特一起用餐了。

    .

    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向九号寻求建议,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走吧,去吃饭。”

    北黎把晚上还要用的白玻揣进口袋,对九号说。

    九号一愣。

    北黎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九号什么也没多说,只跟着她往膳厅走。

    等爱丽丝上好菜,北黎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

    爱丽丝坐在她旁边。

    “埃尔文留下的手札,有没有提到过白玻别的用处?”

    在训练空间里,北黎只了解到,它能让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和魔法建立联系,平时只把它一只普通的笔来用。

    今天,白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预知能力。

    北黎把白玻写到“证据”时的异常讲了出来,爱丽丝似懂非懂,法斯特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关于这点,我和埃尔文确实都没有预料到。”

    从大炼金术师留下的笔记来看,白玻确实只有建立魔法链接这一个作用。

    银色餐刀在骨瓷餐盘上划出声音。

    法斯特沉吟过后,把目光投向北黎,“或许,这和你有关。”

    “在和你契约之前,白玻没表现出过这个性状。北黎,你的魔法很奇特,不属于我所认知的任何一类魔法,这或许是导致白玻异变的原因。”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确切原因了。

    北黎点点头,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她和法斯特都默契地没提那个话题。

    为了让爱丽丝安心吃饭,北黎时不时就起个话茬,法斯特也总是默契地接过话头。

    喝完最后一勺浓汤,北黎擦擦嘴。

    她把自己没动过的清酒推向法斯特,“我去书房了。”

    法斯特手顿住。

    侧眼看见爱丽丝正埋头苦吃,他垂头,招来一阵风,把酒杯推到自己餐盘边。

    .

    不和法斯特继续下午的话题,不单是为了逃避。

    北黎要忙的事确实多。

    “九号,你给我的挂真能影响本土的炼金产物?”

    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北黎烦躁地抓抓头发,伸手去戳九号的胸脯。

    九号往桌沿挪挪,小声回:“也许?我上线一天就因为开后门被踢了,不清楚啊。”

    “你怎么不直接问问白玻?”

    “我倒是想,”北黎弹了白玻一下,“它中午提示我以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那就快写状书吧。”九号歪头,观察北黎的表情。

    北黎这几天格外的烦躁。

    其他人看不出来,和她私下独处时间最多的九号却知道。

    眼看着北黎写了几个字就又放下笔,九号开口:“黎黎,我想问,你这么浮躁的原因是什么,和我好好聊聊吧。”

    聊聊?北黎一愣。

    她的十指握紧又松开,用手垫着脑袋,趴到桌面上。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北黎说。

    九号的豆豆眼里划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严肃取代。

    “黎黎,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吧,有些话,你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呢?一直憋在心里,会把自己逼疯的。”

    她很想抱着北黎肩膀问她,可她已经做不到了。

    爪子在桌面上行走,发出“哒哒”的声音。

    九号走到北黎手边,然后跳进她怀里,把头贴在北黎胸口。

    “说出来吧,就算我不能完全帮你解决。”

    北黎唇角弯了弯。

    小鸟儿一只,语气怎么这么成熟,成熟得像、像……

    叹了口气,北黎伸手去摸怀里的鸟儿。

    九号不再说话,只安静地被摸。

    等北黎准备好了,她自然会开口。

    闲不下来的另一只手一直敲击桌面,过了很久,北黎才颤抖着嘴唇说:“九号,我害怕。”

    九号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九号没接话。

    她在等北黎自己说完。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挑中我呢?明明我连学业和工作都平衡不了。”

    北黎说完,纠结地咬住嘴唇。

    在异世的这几个月,北黎飞速成长。

    成长速度太快,快到北黎没时间去想前世的自己有多失败。

    临近侵地案开始审判的日子,北黎越来越心虚。

    “我害怕我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学生,到了审判现场,一开口就会露馅。”

    拿着简历四处碰壁的日子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如果没有九号,没有九号给的外挂,没有误打误撞获得法斯特等人的支持,北黎在异世也会选择得过且过一生。

    头顶迟迟没有传来声音,九号拇指大的心脏崩得紧紧的。

    九号想伸手,抬起的却是翅膀,还是一对巴掌大的翅膀,根本无法庇护任何人。

    “小黎……”

    听到这个称呼,北黎因为难过低垂的眼瞬间睁大。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北黎张开嘴,迟迟说不出话。

    “小黎,凭借自己考上985名校的王牌专业,没有亲人抚养也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已经很棒了。”

    改变称呼之后,九号连音色都变了。

    “你耿耿于怀的状态很差的毕业季,不也是因为受到了打击吗?小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认为,你早该从那场事故中走出来了。”

    听到这,北黎已经确认了九号的灵魂是谁。

    宁水。

    无人领养的幼年北黎的资助人,也是她一头扎进法学这个深坑的引路人。

    北黎大三那年的假期实践,宁水是她的带教律师。

    北黎还记得,宁水在她实习报告上签上名字之后,把厚厚一沓报告递给她时的笑。

    “小黎,下次见面,也许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同事了。”

    当时的北黎接过实习报告,羞涩又期待地点点头。

    在头条上看见宁水出事的消息时,北黎刚提交了初审论文。

    《惨案现场!女律师竟被被告家属锤杀法院外!》

    零星的几张照片都是攒动的人头,血腥的画面都被打了马赛克,所有当时的身份信息全部被模糊。

    可那是宁水。

    北黎一直仰望,一直想要追赶的宁水。

    马赛克没能覆盖的衣物以及手提包上独一无二的挂饰,让北黎一下就确定了当事人的身份。

    北黎的脑子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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