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十年所愿,一朝尽毁。我以命为聘,你却只来送我最后一程。
夜已深,采香楼内灯火如昼,外头却冷雨潺潺。
阿瑜倚着窗坐着,手中紧握着碧娘留下的香囊,唇色泛白。她整整三天未眠,连番伺候几位贵人,身上早已无完肤。
那日碧娘被一权贵折断了脚踝,仍被拖去陪酒。回来后只留下一句:“阿瑜,若你有机会,记得活下去。”
翌日清晨,碧娘吊死在后院桂树下,脚踝尚缠着那条破裂红绸。
阿瑜未哭,只将香囊缝入枕角,自此夜夜贴身。她靠在窗边,耳边滴水如泣,心如枯井。
忽然,急促的敲门声。
红漆大门缓缓打开。
风雨中,林启文站在门口。青衫尽湿,面色苍白,唇角带血,一手捂腹,几乎站不住。
老鸨正欲呵斥,阿瑜却冲出房门,奔向他。
“你疯了!”
她声音哽咽,手抖得几乎无法碰触他。
林启文笑了,笑得像裂开的纸。 “阿瑜……我……怕来不及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盒,血迹斑斑。 “这是我十三岁攒钱时买的耳环,十八岁买的簪子……原想着……娶你那年……一起给你戴。”
阿瑜看着那双磨损的耳环和断了一瓣的簪子,泪如决堤。 “你傻吗……”
“我傻……可你小时候说过……你羡慕那些贵女……簪子耳环从不重样。”
“我便想……哪怕给不起最贵的,也能给你我攒的最好的。”
他声音渐轻,胸膛微颤,仍咬牙道:“阿瑜,韩叙……那药是止疼的……你娘……”
话未完,鲜血涌出,扑通倒地。
“林启文!”
阿瑜抱住他,惊慌喊着,雨水冲刷着血与泪。
“你为什么要来……你明知道……”
他咳着血,苦笑道:“我……说过要护你一世……不能让你在这里……老去。”
“你要活着,离开这里,去别处……重新开始。”
他将香囊握在她手中,断断续续:“我给你的……不该是病,也不该是泪……”
他终于闭上眼,血染衣襟。她轻唤他的名字,他再无回应。
楼中人窃窃私语。老鸨冷笑:“穷书生也想来赎人,笑死。”
阿瑜缓缓起身,步入正厅,披散长发,换上那日为娘绣寿时穿的青衫,戴上耳环与残簪。
她静坐床榻三日,不饮不语,只每日替母亲熬药。
三日后,沈氏油尽灯枯,手里仍攥着那只未绣完的鸳鸯,咽气时轻声道:“别哭……我活得值。”
阿瑜默默为她梳发,换衣,下葬。
无一人来问,无一人来帮。
她独自一人抬棺至城外贫民墓地,埋母之日,春光甚好。
她回城时,采香楼门前,仍是歌舞升平。韩叙的医馆仍门庭若市。
她未回楼,而是缓缓走向韩叙的医馆。她换上最艳红的绣裙,脸上胭脂浓如血。
她坐在医馆门前,一笔一划,用林启文教她识的字,蘸着自己的血,写在墙上:
“韩叙行医为祸,阿瑜为证。”
写完,她拔下那支断簪,对准心口。
她未哭,只轻轻说:“娘,启文,我来陪你们了。”
鲜血飞溅,满墙字染红。
街上来往行人纷纷避开,无一人上前。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快步离去。
只有一个小童好奇问娘亲:“娘,她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那妇人牵着他走远,只低声说:“别多看,跟你无关。”
城中依旧喧嚣,韩叙的医馆仍张灯结彩庆新铺开张。
直到傍晚,有人路过,见那墙上一句血字,在夕阳下犹如火燃:
“她们不是病人,是他口中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