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端坐案前,指尖重重划过那册刚与系统讨价还价得来的《养崽秘笈》。为这薄薄一册,竟硬生生耗去整整五个积分——方才因收养男主所得的十个积分,转眼便折损半数。
他素来以吝啬闻名,曾被公司同事戏称“赵氏监生”,此刻只觉心头如被生生剜去一块肉般绞痛。“奸商。”他咬了咬牙,恨不得揍那正在愉快转圈圈的圆润光球一顿。
他正凝神翻阅手中养崽秘笈,忽闻云步声渐近。“家主,该进晚膳了。”云福了福身,又踌躇道:“方才奴婢去请小郎君用膳,那房门依旧紧闭…任奴婢如何呼唤,里头始终不应声。”
赵熙手指一颤,书页“哗啦”翻过三页,他盯着扉页上烫金的“养患秘笈”四字,这书倒像是专程来克他的一般。五个积分换来的书册里,连“幼患不睡觉该如何”都写得如此详尽,偏生寻不着半句应对这等锯嘴葫芦的良方。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这教养孩童之事,竟比往日和人谈判还要费神三分,他倒宁愿回现代继续做社畜。
他哀叹一声,这小孩又作什么妖:“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会会这小祖宗。”转身吩咐云:“去将晚膳取一份来。”
云应声而去,不消片刻,便捧着朱漆食盒归来。那食盒中盛着几样精致小菜——皆是这些时日赵熙指点云改良的菜式。
赵熙盯着精美的食盒,忽然觉得可笑至极,三个月前,他还是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优秀青年,每天操心的是季度报表和项目进度,如今却被系统强塞到这个没有外卖、没有咖啡奶茶,更没有手机的鬼地方,而且还要绞尽脑汁地去讨好一个古代小屁孩。
他推门时腕间暗暗使力,榆木门“砰”地撞在墙上,震得梁尘籁籁落下。屋内那抹瘦小的身影却纹丝未动,依旧跪坐在阴影深处,脊背挺得笔直。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在眉眼处投下浓重的阴翳。
食盒重重落在案上,陶器相撞的声响里,李昭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用膳。”赵熙冷声说道。却见李昭突然“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碗盘应声而落,陶器碎了一地,食物四溅。
“我不吃!”他猛地抬头,那双稚嫩的眼睛里燃烧着倔强的火焰。宽大的衣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他颤抖的身影。
赵熙看着满地狼藉,不怒反笑,“好的很,既然这般有骨气,那便饿着,我到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他吃食。”
说吧,转身离去,不堪负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发出沉重的哀鸣。
赵熙气的额头突突直跳,恶狠狠地质问系统,“这便是你要我养的崽,这怕不是个超雄。”
“滋滋——“一阵欢快的电流声响起,系统光球突然在他眼前蹦跶起来,还十分应景地变成了喜庆的红色:“检测到宿主育儿困扰!商城最新上架幼崽驯服大礼包,内含九连环、鲁班锁、机关鸟等经典玩器,现在购买还可享受首单五折优惠哦~”
那语调活像坊市里吆喝的货郎,甚至还模拟出了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只要三个积分,就能收获一个乖巧懂事的崽崽,宿主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赵熙盯着光球上不断闪烁的“限时特惠"四个大字,突然很想把手里那本《养患秘笈》砸过去。这哪是什么正经系统,分明是个见缝插针的奸商!
“三个积分?”他冷笑一声,“方才那五个积分换来的破书,连幼崽掀桌怎么办都没写全!”说着就要把书砸向光球。
光球敏捷地往后一蹦,瞬间变成委屈的蓝色:“宿主息怒!本次礼包特别附赠《叛逆期幼崽应对手册》电子版,更有‘三天见效,无效退款’保障!”说着还幻化出一只小手,殷勤地递上一份虚拟合约。
赵熙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戳向光球:“先试用后付款。”
“警告!宿主行为涉嫌统身攻击!”光球顿时警报声大作,在空中左躲右闪,“但...但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份上...”它委委屈屈地吐出一只迷你机关鸟,“免费样品,请笑纳...”
那木制小鸟甫一落地,便“啾”地一声展开翅膀,歪歪扭扭地朝李昭房间飞去。赵熙和系统同时屏住呼吸一一只听房内传来“啪”的轻响,接着是木器滚动的转辘声。
“他扔出来了。”赵熙面无表情。
“滋...这说明他注意到了!“光球仍顽强地闪烁着,“根据数据统计,叛逆幼患平均要拒绝7.3次才会...”话音未落,房门突然打开,机关鸟被一脚踹出,零件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光球默默变成了灰色:“建议宿主升级购买‘终极驯崽套餐’,现在只要......”
“闭嘴。“赵熙揉着太阳穴,他早该知道这系统不靠谱。“我要退货。”
“滋!交易完成,概不退换!”光球瞬间弹到三丈外,“不过,若是宿主愿意完成......本系统可以.....”
......
夜色如墨,只留一人一统还在房里不停地讨价还价。
第二日,赵熙抖擞精神,准备再次应战。云前来请示是否要将早膳送过去,赵熙冷笑一声,“让他饿着!”
直至正午时分,在系统的第四十七次催促下,他才不紧不慢地来到李昭的房门口。赵熙一把推开木门,便看到李昭正蜷缩在床上,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他端起原主惯用的姿态,硬声道,“可想用膳?”
李昭缓缓抬起下巴,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比蚊呐还轻。
赵熙“呵”了一声,这不就服软了,“大点声,我听不见。”
李昭恶狠狠地瞪着他,终究还是大声说道:“想。”
赵熙示意云将备好的午膳摆在案几上,冷眼看着李昭扑向案几的狼狈模样,指尖在木案上敲出两声脆响:“饿死鬼投胎么?”
李昭的动作猛地僵住,筷子上的肉片“啪嗒”掉回碗里。他梗着脖子瞪向赵熙,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眸时,不情不愿地放慢了动作。
“这才像话。”赵熙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记得要细嚼慢咽,时刻保持仪态——”他故意拖长声调,“做不到的话,今晚的点心就免了。”
李昭的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活像只被惹毛的幼兽。他迅速咽下嘴里的饭食,转头质问道,“你既对我如此不满,为何还要收养我。”
赵熙正在沏茶的手顿了顿,热水溅在了虎口上。“因为你是我阿姊的血脉,我自是要收养你,不能让你在外流浪。”
这句话他对着铜镜演练过千百遍,镜中的自己每次都要调整眼角下垂的弧度,让那抹“哀思”恰如其分地停在三分悲七分怜的刻度。
连唇畔颤抖的频率都精心设计过——太频繁显得虚伪,太克制又显得薄情。茶汤里的倒影正在扭曲,就像他此刻完美面具下翻涌的算计。
“既如此,为何阿娘去时,你却不在现场。”
“你阿娘早已和我断了联系,想必是怕连累了我。”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那为何阿娘从未提到过你?”李昭继续咄咄逼问,眼睛紧紧盯着她。
“那你待如何?要赶走这唯一愿意好生抚养你的人?”赵熙也有些不耐了,这养崽任务本就是系统强加给她的,她又怎知原主姐姐为何对原主闭口不言。
李昭盯着碗里的饭食,再抬头时,眼里竟噙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假笑:“阿舅误会了,昭日后还要仰赖阿舅呢。”
赵熙冷哼一声,“既然想要与阿舅住在一处,那我们就要约法三章。第一,凡是阿舅说的话,你都要听从;第二,凡是阿舅让你做的事你都必须去做;第三,平日里记得唤我‘阿舅’。做不到的话就滚出去,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个麻烦人物......”
他故意没有说完,给男主留下想象的空间。
李昭虽然大为不满,但他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憋屈的点了点头。
赵熙看着男主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十分畅快,之前因为这小崽子他受了多少苦楚,如今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样最好,阿舅日后总不会亏待了你。”赵熙深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他心下思忖:此子既为日后要君临天下的帝王,教养之事断不可疏忽。开蒙授业的师傅,须得是德才兼备的大儒方妥。
原书中男主命途多蹇,自幼遭弃,无人为其延师开蒙。早年零星识得的几个字,也随岁月的流逝消磨殆尽。及至归国,方才受教,却因胸无点墨闹出诸多笑话,遭到旁人耻笑。
如今既有他在,自是不会让李昭落入如此悲惨的境地 ,这老师人选也该好好斟酌才是。他默默回想书中内容,将书中所述人物一一推敲,希望从中为李昭择个良师出来。
赵熙执笔在素笺上疾书,将卫都左近几位名儒的姓名一一罗列。墨迹未干时,忽而顿住——其中两位乃是卫人。
念及如今卫晋之间满是深仇大恨,而李昭偏又是晋国王孙,这般身份若去求教,不啻于火上浇油。他朱笔一挥,在那两个名讳上重重打了叉,墨痕晕染开去,恰如心头化不开的忧虑。
赵熙蹙眉凝视着笺上寥寥几个名讳,皆不甚合意。正踌躇间,忽然灵光乍现——卫都郊外青崖之下,不正隐居着名士公孙衍么?
此人昔年于齐国稷下开坛讲学,后因不齿齐王暴虐,挂冠而去。其学贯儒法,兼通百家,书中曾这般赞曰:“公孙先生融贯儒法,汇通诸子,内修仁德之本,外明刑名之要,实乃当世之贤达也。”
他收徒要求极高,凡公卿贵胄子弟求学者,必得奉上千金为贽。想到这,赵熙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空瘪的钱袋。自他穿越过来,原主家就已败落,又该从哪找来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