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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道路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绵延数里,从神庙开始绕寨内一周再由神庙结束,寓意神的恩赐会经久不息一直流传。

    一群叁疆人穿着深色短袍,身上佩戴着精致的银饰,敲锣打鼓的在寨内进行节日前的热场。

    鞭炮声经久不衰,其中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嬉笑打闹。

    嘈杂的人声传不上神殿,哪怕是节日的主场,在时间没到前也不允许有人扰山神清梦。

    小院里依旧安静,祉静静的站在古铜色的巨大落地镜前整理身上的服饰。

    他今天穿了一件洁白的拖地长袍,纤细的脖颈上叠带了四五层的项圈,脚上踏着皮革制成的棕色凉鞋,两条绑带交叉向上缠住他的小腿,细细的银链从脖子一路向下绕过镂空的背部,结束在精瘦的腰间。

    任何在脸上的涂抹都是在折损他的美丽,光是站在那他就像一件世间任何艺术家都无法复刻的艺术品。

    祉松开紧握的右手,掌心间静静躺着一枚粗糙的木雕小鸟。由于攥的太紧的缘故,木雕分明的棱角已经把祉的手掌戳出了通红的印子。

    “这是在雕什么?”唐错下巴垫在椅背上,身子一晃一晃,底下的4个凳子腿只有一个撑在地上苦苦维持平衡。

    祉手上拿着一枚精致的木雕挂坠,上面还系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

    祉吹掉削下来的木屑,举起来在灯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瑕疵后才丢进桌子底下的竹篓里,放下刻刀同唐错解释,“这是槐素花印,每年神使都要为寨里每户人家刻一枚,挂在房门上,可以驱邪保平安。”

    唐错又盯着祉的时候看他雕了一会儿,然后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也行了,他从桌角放刻刀的牛皮袋里抽了一只,又在堆在地上的木块里随便挑了个还算顺眼的,扭身坐到一边玩去了。

    等祉完成了手头的花印,转头就发现唐错还在埋头苦干,看上去无比认真。祉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唐错正捏着一个被造的坑坑洼洼的木头费力的雕,瞧形状还挺像那么回事。

    “挺好看的,这是只蜥蜴吗?”祉夸了一句。

    唐错啧了一声,哀怨地瞅了祉一眼:“什么啊,这是只鸟好不好,我雕的有那么丑吗?上大学的时候我好歹还跟着社团玩了几周雕刻呢。”

    “……”祉沉默了一会,所以那片被他认成蜥蜴鳞片的凌乱纹路是鸟的翅膀?

    “是我刚刚没看仔细,抱歉。确实是鸟,刻的很好。”祉给自己找补。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唐错得到夸奖,立马又笑嘻嘻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把它塞到了祉的怀里,“呐,送你了,这可是大师亲手雕刻的,收藏价值可大了,你就偷着乐吧。”

    祉低头和绿豆眼小鸟大眼瞪小眼,他似乎有些惊讶,愣了两秒后他笑了一声:“谢谢,我很喜欢。”说完他想了想,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两个系着银铃的小木雕,是两只q版的眯眯眼hello kitty。

    “这是我之前对着一个小妹妹的玩具刻的,不知道算是一个小小的回礼,你别嫌弃。”祉说。

    “……我靠,这么一比我的鸟好丑啊,要不你还是还给我吧,下次我再给你补个更漂亮的。”唐错作势要抢,祉却后仰把木雕小鸟往背后藏。

    “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哪还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

    这是唐错送给他的,临行前他收拾完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贴身带着的只剩下了这个小玩意。

    摩挲着木头凹凸不平的表面,祉少见的体会到了不舍的情绪。

    如果可以,下辈子能再见吗?

    门口响起敲门声:[祉,还有20分钟,你准备好了吗,我进来了?]是洞谷,虽然是询问语气,但还没等祉回答,房门就被推开。

    洞谷今天穿的是一身深绿色的棉麻袍子,巨大的兜帽兜住了他的大半个头,剩下露出来的脸上画满了斑斓的花纹,两边耳朵上带着巨大的银环。

    祉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不耐烦几乎要写到脸上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了和寨子里的人虚以委蛇的兴致,他冷脸转过头,抄起一旁桌上的书径直冲洞谷砸了过去:[滚出去,我没有允许你进来,在我没死之前,这里还是我的房间。]

    硬皮书砸上胸口,但洞谷的神色不变,他身形晃了晃,然后很快就稳住了自己。本子上了年头,被这么暴力一砸直接开线,劈头盖脸甩了洞谷一身的纸,纷纷扬扬撒了满地。

    最上头的是一张日记残页,最瞩目的是中央大写加粗的凌乱字迹,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出去,救我,我不想死……]

    看日期不知道是第几任神使在那年这天做垂死前的挣扎,字里行间的无助惶恐已经溢了满页,洞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自动忽略掉祉带着恶意的眼神,泰然自若的弯下腰收拾地上散落的纸片。

    两个人没一个人出声,室内只剩下了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直到洞谷收拾完了地上的狼藉,他重新站起来,平静地冲祉点了下头:[那我先出去了,你先自己平复一下情绪,一会大吵大闹的话番疆会生气的。]说罢洞谷抱着一堆纸重新退了出去。

    屋内再度归于平静,正当祉思考祭祀时杀死村庄然后逃跑的可能性时,床边的窗户突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祉警惕地往那块儿看去,下一秒他撞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唐错单只脚已经敏捷地跨上了台面,他气喘吁吁,撑着窗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见着祉挑眉笑道:“看来我还没来晚。”

    祉一时间晃了神,他大脑宕机几秒,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你这是干什么?院子旁边全是看守的村民,你是疯了吗,来这干什么?”

    “证明我不是一时兴起。”唐错快步走到祉面前,刚想伸手去触碰他,但在半空中堪堪停住,然后收了回来,“其实昨天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够了解你,所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也许是昨晚失眠没睡好的原因,祉觉得自己的眼睛现在睁久了开始发胀发酸,疼了他有点想哭,只能滑稽的睁大眼睛,防止自己突然掉眼泪太难堪。

    “了解你的机会。”身高原因唐错必须微微俯视他,视线交错下那双盛着水光的眼睛毫无保留地注视着自己。

    唐错往祉手中塞了两张火车票:“我昨天晚上去镇上的火车站抢的最后三张票。18岁生日快乐,祉,为自己活一次吧,离开这,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祉怔了一秒:“你是说……”

    “我是说,”唐错眼角眉梢带着张扬的笑意,他冲祉伸出手,“和我走吗?飞出这片该死的地方。”

    祉愣愣的看着那两张对自己来说太过陌生的纸片,回过神来后他才感觉到自己手指在微微颤抖。

    看祉迟迟不回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唐错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我……啧,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好吧,可能确实有私心,但你不用急着回应我,至少现在我只想带你离开这里,其他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你安全了我们再说可以吗?”

    祉看着平日里对待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着急到结巴的样子,虽然时间不对,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紧张。”

    唐错反应过来祉这是在打趣自己,他自我感觉有些羞耻,挠了挠自己已经红透的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是在你面前……”

    “什么?”祉没听清。

    “没什么。”唐错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再次回个正题,祉也敛了脸上露出来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喊了一声,“唐错。”

    唐错看着祉的眼睛:“我在。”

    两人靠的近极了,所以唐错眼中不加掩饰的赤诚热意被祉尽收眼底,他好似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别开视线。

    “……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嘴唇抖了抖,想在唐错面前放下自己可笑的自尊,把遭遇的一切全盘托出。

    曾经有无数次他都想用铅笔捅死对他施暴的母亲侵犯他的村长,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不过是在神使身份下被迫将恶浊的心思藏的干干净净,现在他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祉想告诉唐错自己所有的痛苦与恨,让他心疼,让他怜惜,让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对自己好,可祉还是担心唐错会因为自己的不完美而失望。

    看出祉的挣扎,唐错迟疑了一下,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不要怕,祉,不要怕,那些东西都过去了,不想说咱就不说了。”

    “我知道你的残缺,我也爱你的残缺,你不是山神,你用不着事事都做得很好,我是说你可以去成为最真实的自己,无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是你是神使或是其他的什么人,这和你的身份经历无关。”

    祉被这个拥抱弄得浑身一僵,后知后觉发现曾经的那些不会再发生时,他才终于慢慢放松紧绷的肌肉,闭眼回抱住面前男人温柔的躯体。

    祉喉咙哽了哽,张嘴还想再和唐错争论,但话到临处再说出来时只化为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祈求:“……别丢下我,求你了。”

    唐错感觉到怀里雏鸟一样单薄的少年身体正在发抖,自己肩膀处的小片衣料被晕湿,少年小声抽泣着,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有了一项十几岁的孩子能享受的权利。

    受到委屈时不会被打骂,而是有人可以抱住他,安慰他,温柔地告诉他没事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唐错安抚性的拍了拍祉的脊背,温声说:“我绝对不会不要你的,我发誓。”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祉听到过无数人的谩骂与嘲笑,他以为他的一辈子都会在这堆见不着天日的烂泥中一路滚到尽头,可是十八岁这天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对他说,“祉,你要向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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