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盛夏
正值放假高峰,火车站人头攒动,加以天气炎热,婴儿尤其受不了这种环境。
一位年轻女人正安抚着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旁边挎着大包小包的丈夫护着妻儿紧跟人流往车下走,奈何车门口过于拥挤,一个不留心他脚下重心偏移,歪身撞到了身边年轻人的肩膀。
男子满头大汗的稳住底盘,转头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年轻人被身后的一双手扶稳站好,冲男子说道:“没关系。”
男子听到声音下意识想看一眼他撞到的人长什么样,抬起头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年轻人那双生的漂亮的浅棕色眼睛。
年轻人从地上捡起被挤掉的奶瓶还给女人,见襁褓里的婴儿停下哭声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他眉梢带上了笑意,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这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宝宝真可爱,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女人也笑了:“哎,对,我俩带着小孩来看看海。”
“那你们可来的地方了,秦市的风景是整个沿海地区最棒的。”年轻人笑着冲一家三口挥了挥手,“祝你们玩的开心。”
“谢谢,你也是!”
挥别一家三口后,年轻人跟着身边的一个男人拎着行李穿过喧闹的候车厅往车站出口走去。
一个站在门边维持秩序的小保安眼尖的在人流中发现了他俩,立马冲着两人的方向振臂招呼:“哎!唐哥,你们回来啦!阿祉的大学上的怎么样啊?在大学玩的开心不?”
年轻人笑说:“一切顺利,大学很有意思。”
男人递给小保安一根烟,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感觉你小子嗓门又变大了,下次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俩名字了,可丢死人了。”
小保安摸摸脑袋,嘿嘿一笑:“这还不是几个月没看到阿祉太想他了嘛,一下子情绪激动了……来来来阿祉快让哥抱一个!”
唐错没好气地踹了小保安一脚:“滚蛋!没一个正经样,这是我对象,别动手动脚的。”
两个人在墙边闲聊了几句,为了不干扰车站治安,没多久唐错就带着祉离开了。
刚出车站,唐错原先一直放在左侧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接起来:“喂?”
“喂喂喂听得到吗?”一接通对面人的大嗓门就震得唐错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了些。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孙航你有病啊每次打电话都要扯着嗓子喊。”唐错笑骂。
“这不是怕你耳朵还不好使吗,之前每次和你聊天你不都听不到?”孙航笑嘻嘻。
“你个间谍还好意思说?被我妈收买跑来问我近况,你指望我能好好回你什么,滚吧滚吧。”
“哎呀阿姨那也是担心你嘛,对了,这个点你是不是已经和阿祉下火车了?”
“刚出站,怎么了。”
“哎,成,那你俩回家记得收拾一下衣服什么的,明天开车回京市,阿姨说放暑假了让你俩回老宅住几天。”
唐错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等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阿姨喊你们小两口,明天,回老宅,住!这回听到了吗聋子。”
挂了电话后祉回过头:“航哥和你说什么了?”
唐错嘶了一声,但然后他嘿嘿一笑,抱着祉用力亲了一口:“宝贝儿,咱妈让我们回家了!走走走回去收拾东西,可算是让我等到今天了。”
通体漆黑的越野车停在停车场上,唐错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祉坐稳才绕到另一侧上车。
“先放一会儿再喝,不然容易肚子疼。”唐错从包里掏出一瓶刚买的冰水贴到祉脑门上给他降温。
祉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水瓶,拖长调子懒洋洋应了一声,摇下车窗吹风。
两年前离开村子后,唐错借着关系几经周折替址置办了一套合法的身份信息,名字那栏他们俩商量过后还是决定修改一下,曾经的名字对祉来说像是把他钉在耻辱柱上,那些是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东西。
祉迟疑了一会,自作主张给自己冠了个“唐”姓,唐错见了也只是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并没说什么。
唐错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祉想了想,说我想上学。
祉之前背着村长偷偷用垃圾桶里孩子们丢弃的旧书学过知识,他学习能力强,在被强塞进高三时唐错还担心祉会不会跟不上进度,谁知道他居然用高中加复读的两年硬生生啃下了过去十几年遗落的众多知识,高考成绩一出还考了一个不错的二本……
虽然是明天回去但刚下火车时间还早,两人不急着回家,唐错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把车一路开到了沙滩边上,他们爬上车顶,面向西下的太阳,听浪潮一次又一次拍打在细沙上。
“真好啊。”祉靠在唐错肩上,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真好?”唐错偏头看他。
“我现在住在海边,开始上学,有了新的爱我的家人朋友。”祉吸了吸鼻子,有些感慨,“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唐错短促的笑了一声:“这就满足了吗?以后我们还可以养一只狗一只猫,再种上满院你喜欢的花,夏天捧着小碗在阳台上吃冰沙。”
“我们还可以一起度过无数个只属于我们的夏天。”
祉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笑意。
唐错与祉肩靠着肩,他啄了一口伴侣的唇,在广阔喧嚣的天地间,他耳边清晰可闻的是两道逐渐同屏频的心跳。
有时候祉也在想,或许山神真的能带来好运,不然又怎么会让他在最无助的那年遇到唐错,然后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没有痛苦,不用悲伤,他真的成为了所向往的飞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