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郊军营。
“什么?!真的假的?裴将军半夜跑去城主房里干什么?!”
“怎么可能?”
“那还有假?”陈麟洋洋得意道,“她刚从墙上翻下来就被我抓了个正着呢!”
围着他的几人神情古怪地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转身要走。
“你们都什么表情?!”陈麟急了,“昨夜府上那么多侍卫都看到了,难不成你们还觉得我是空口白话在说相声么?”
吴望转回来,掩嘴咳了一声,“小陈将军。不是我话难听,但是……”
“什么但是?”
吴望叹了口气,尽量含蓄道,“就算你发现裴将军三更半夜和城主躺在一张塌上,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她就是对城主怀有不轨之心!”陈麟一拍大腿,掷地有声,“她就是觊觎城主的皮囊!”
“……”
一片寂静里,几人神色更加古怪的对视了一眼。
站在最边上的女子抱臂退后两步,撇了撇嘴道,“可算了吧,我长眼睛了,这几年到底是谁追在谁后面不放,到底是谁觊觎谁大伙儿都清楚得很。”
陈麟,“秦依依你怎么说话呢!”
“切。”秦依依翻了个白眼,“瞎子,早说我说话难听了偏要和我犟嘴,吵不过又不行。”
陈麟气极,两人冷冷相望,似乎能当场就打上一架。
陈麟撸起袖子,准备以一敌三大展嘴上功夫,肩膀却被冷不丁地拍了下。
“早啊各位。”
容逸春风满面地冲他们招手,几人躲闪着移开目光,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拉陈麟,将人挡在身前,十分默契的龟缩成一排。
“走走走都走开!”陈麟暴跳如雷地闪开,一下蹿到容逸身边,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秦依依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怎么不继续说了?”
秦依依目光一斜,垂眼看地,一声都不吭了。
容逸好笑地听了会儿,随口问道,“怎么了,说什么了给你气成这样?”
“他们不相信裴听霜昨夜闯你卧房,还说是你对她有那种心思!”陈麟义愤填膺完,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我正帮你辟谣呢!”
容逸,“……”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货蠢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其余三人默默挪开视线,若无其事的看天。
看着容逸的脸色,陈麟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他干笑了两声,又不死心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哈哈哈哈他们开的玩笑真好笑哈哈哈哈是吧。”
“…………”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句话呀,怎么不说话了?”
没人应他。
气氛很窒息。
蠢货。
秦依依闭了闭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低下头盯鞋尖。
陈麟终于不笑了。
他瞪大眼睛,目光呆滞的指着容逸,“你……”
容逸揉了揉额心。
“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叹了口气,“他们说的是事实啊。”
“…………”
一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陈麟呆滞地转头看向三人,径直对上了三道饱含怜悯与关怀的视线。
“…………”
容逸垂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我就是喜欢裴将军啊。”
陈麟脑子发懵,揪着一个点突然灵光乍现,“那她昨晚还闯进你卧房呢,她肯定也对你怀有不轨之心!”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容逸大喜过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滚。”
他话音刚落,一道凌厉剑风袭过,剑刃擦着容逸的脸重重钉在他身前地面上。
裴听霜从树后走出,眉眼间看不出喜怒,抱臂站在他身后,“诸位很闲啊,没事做么?”
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古怪的术法,竟让人没察觉到她是何时来的,但显然已经听了有一会儿了。
前一刻大放厥词的陈麟脖颈一紧,足下生风的准备开跑,那柄被牢牢钉在地上的剑突然蹿起,定住了他的衣角。
裴听霜冷嘲,“做什么亏心事了跑这么快?”
陈麟闭了闭眼。
天要亡我。
“既然这么闲,下月的攻城事宜我便全权交于陈将军你了。”
陈麟睁大眼睛,“就我一个?!”
裴听霜,“你这么能说会道,想是到了战场上,单凭这张嘴便能说死一万人吧。给你个机会。”
陈麟,“……”
“哈哈哈裴姐姐你别吓他了。”秦依依笑呵呵地将裴听霜拉到一边,“他除了蠢点也没什么。”
“谁蠢?!我——”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
众人纷纷沉默。
全程一句话没说的柳芸淡定收回手,对着几人腼腆一笑,柔柔弱弱道,“太吵了,敲晕他一个大家都好说话。”
吴望显然被这位弱不禁风的军师突然的一下吓到了,呆愣一下,便任劳任怨地把陈麟扛到一边,又十分有眼色的拉走了两人。
至此,主帅营帐外只剩两人。
裴听霜抬手,那剑才落回她手中。
容逸笑着偏开脸。
“笑什么?”裴听霜一挥手将饮风剑收走,偏脸看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无事,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他掩了掩嘴角,眼里的笑还没褪干净,在对上她视线时一滞,声音渐渐低下来,“将军……”
裴听霜一愣。
她活了近两千年,在飞升后,别人喊她最多的不是名字,是一声声或敬畏或礼节性的“将军”,哪怕到了凡间的这五年也是一样。
记忆中容逸极少像旁人一样这么叫她,她心里微妙一顿,像被一根绒羽轻轻刮挠了一下。
半晌,她偏开目光,“嗯?”
一枚玉牌被递过来,容逸没有说话。
裴听霜一滞,猛地抬眼。
容逸安静的看着她,又将手中那枚玉牌向前一送,轻声,“将军,物归原主。”
我放你走了。
裴听霜接过玉牌,将温润玉器紧紧攥在手心里,盯着容逸的眼睛,“你……”
容逸垂眼,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心,勾着的唇微微一落,他尽量平静道,“你准备何时走?”
裴听霜沉默片刻,“最迟下月。”
容逸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眸垂落,心里突然痛得厉害。他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么着急啊,不多留些时日吗?”
裴听霜将玉牌收进腰间,闻言挑了挑眉。
“抬头。”她上前两步,伸手抬了抬容逸的下巴,对上他满眼的失落,又是一顿。
“如今你又将东西还给我,就不怕我不告而别么?”她放轻声音,“昨夜你求的,都不要了么?”
他将搭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轻轻挪开,转而握紧,“可我一直不还你,你就不走了么?我求你,你就能让我如愿么?”
他凑近,自上而下迎上她的视线,“将军,我要是一直赖着你,你难道不会更厌烦我么?”
这个距离下,他们几乎鼻息相接,裴听霜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轻轻叹了一声。
“是么?”
她突然笑了笑,就着这个姿势又往前凑了凑,唇瓣几乎贴上他耳边。
容逸轻轻一颤。
“试试啊。”她低声,“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