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意识混沌，姜楠翻来覆去睡不着，梁境时白天说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一氧化碳中毒后的后遗症，她觉得头很疼，胸口也是闷闷的，睡意全无。

    梁境时一直等她七点过吃完晚饭才离开，从市医院去他住的公寓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姜楠看不明白他的意图。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她才渐渐睡去，眼睛合上没多久又被护士晨间查房的声音吵醒。

    周一大查房，一群医生护士像围观猴子一样把她围住。为首的主任一番评估之后，表示她明天可以出院。

    季霜来探望的时候，姜楠正咬着苹果追剧，手机里古装仙侠剧的声音很大，一直到人推门而入，姜楠才注意。

    季霜打包了一份海鲜粥，左手拎了海鲜粥和一个果篮，右手里还拿了一束百合花。

    她身后跟了个周庭勋，进门后伸手跟姜楠打招呼：“你好呀，姜小姐。”

    姜楠有些受宠若惊：“你好，叫我姜楠就好。破费了季霜小姐。”

    “那你也叫我季霜就行了。”

    季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梁境时那样子明显就是喜欢姜楠，她昨天晚上气得一晚上没睡着，她不气梁境时喜欢她，她气的是她曾问过她梁境时高中时候有没有喜欢过谁，她说没有。她觉得自己被她骗了，明明很生气的，但是想到姜楠身边没个亲人朋友照顾，还是想要过来看看她。

    季霜知道周庭勋工作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柳城也是打着工作的幌子，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他当免费司机。

    百合花被季霜插在素白的花瓶里，撑起小桌板，把海鲜粥放在上面，示意姜楠自己吃。

    姜楠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没什么大碍，可以下床吃的，医生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了。”

    她看向一旁的周庭勋：“您怎么称呼？”

    周庭勋笑着说：“周庭勋。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好，”姜楠笑笑。

    海鲜粥十分入味，浓郁的清香，姜楠确实有些饿了，索性也不客气了，小口小口吃起来。

    季霜看着却来气了，小声恨恨道：“骗子。”

    姜楠和周庭勋都没有听清，面对两道询问的目光，她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什么。”

    梁境时进来时便看到季霜和周庭勋，疑惑：“你们怎么在这儿？”

    “探望一下，”季霜冷声说。

    梁境时手上同样提了一份粥，以及一一袋水果。

    “我明天可以出院了，”姜楠对梁境时说。

    她下意识觉得，入院是梁境时办理的，出院他也会负责。

    梁境时闻言点点头，说：“好，我明天过来办。”

    姜楠只想着赶紧出院吧，一个人挣钱交两份医药费，这种感觉跟欠高利贷似的，兜里每一分钱感觉都会随时飞走。

    梁境时轻车熟路地给姜楠削苹果。

    周庭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偷偷戳季霜的胳膊，小声说：“看吧，你没戏了，他什么时候给你削过苹果？”

    “周庭勋你话真多，”季霜转过身掐他手腕，气呼呼道，“闭上你的嘴。”

    周庭勋连忙离她远一点，坐到梁境时的另一边去，从果篮里拿了个芒果，道：“我也给你削一个，别气了行不行。”

    出于礼貌他问了一下姜楠：“借你一个芒果可以吗？姜楠。”

    姜楠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可以可以，我芒果过敏呢。”

    周庭勋边削边抬头：“好巧，我也是。”

    姜楠说：“我比较奇怪的是，手碰到不过敏，嘴唇碰到就过敏，用牙签吃进去，又不过敏了。”

    周庭勋觉得遇到知音了，道：“我也是。”

    季霜在一旁冷哼出声：“那你们慢慢吃吧。”

    她转身出去。周庭勋放下芒果苦笑：“这大小姐。”

    说罢，便追了出去。

    姜楠隐约能感受到季霜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梁境时在病房里待了一下午，七点过待她吃完晚饭后再次离开了。

    出院的时候是安娜和梁境时一起过来的，安娜去办手续，梁境时给她收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姜楠想帮忙，但是没插上手。

    这几日天气总是阴雨绵绵，但今日却是难得的晴空。空气都是阳光的味道。姜楠坐在车后座，车窗降了下来。她才注意到原来柳城大街小巷的樟树都已经添了新绿。

    这个春天暖洋洋的。

    车只能停在巷口。这一次梁境时却没有要掉头离开的意识，提着手提袋下车，甚至走在了姜楠的前面。

    他边走边问：“你家以前的房子呢？”

    姜楠如实说：“卖了。”

    这条小巷似乎比当年那条更烂。梁境时觉得姜楠总能找到柳城这种终年不见阳光的破巷子。

    马大爷家的院子里摆放了很多海鲜，味道几乎冲出了几里地。姜楠已经习惯了，安娜和梁境时几乎不敢大口喘气。

    那个不足二十平方的小平房，梁境时进屋时甚至低了一下头。

    一个回风炉，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张用来做饭的矮桌，就是姜楠的全部了。

    “你一直住这里吗？”他问。

    姜楠点头。腾出两张干净的塑料凳子给他们坐，自己则站在床边有些局促。

    梁境时心里梗得厉害，他从来没有想过姜楠在这样的地方一呆就是八年。

    马大娘不知何时来到门口，叫里面有人，爱拉家常的天性又出来了，靠着门寒暄：“幺，吃了没？难得见你带朋友来哦。”

    “吃了，”姜楠用方言回应她。

    柳城方言语调上扬，开口就是一股很接地气的口音，年轻的小姑娘听着也像上了年纪的阿姨。

    “嬢嬢你快忙去吧，”姜楠应付道。

    马大娘笑笑，对梁境时和安娜说：“你们两个幺幺吃了没？要不要来我家吃点？”

    两人云里雾里，但是能听懂个大概，连忙摆手拒绝。

    安娜问姜楠：“幺是什么意思？”

    姜楠想了一下说：“小朋友小宝贝的意思。”

    闻言梁境时和安娜对视一眼，尴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楠认真说：“这次多亏了你们，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明天晚上你们有时间吗？我请你们吃饭，叫上季……季霜和周庭勋。”

    “粗茶淡饭，但是都是我的心意，”姜楠说。

    安娜笑着应下：“那敢情好啊。”

    梁境时说：“好，季霜和周庭勋那边我去说。”

    姜楠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