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喝醉了，躺在后座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打了个酒嗝儿，带着哭腔问周庭勋：“周哥儿，你说梁境时为什么不喜欢我？”

    周庭勋开车，注意力在前方，目不斜视回答她：“我不知道。但是我这车不便宜，吐了赔2万。”

    “哦，小问题，”话音落，福灵心至，季霜吐了，一股酸味在车内漫延。

    周庭勋骂骂咧咧开了全车车窗。

    把季霜安顿好已经是后半夜了，周庭勋把车扔给代驾开去4S店处理，打了个车回酒店。

    他来柳城是为了躲清净，结果发现这儿也没那么清净。

    次日一早收到梁境时消息，那个叫姜楠的女孩子请客吃饭。

    周庭勋玩心一起，索性邀请大家一起在柳城比较有名的景点走一走，这边好几个5A级景区，网上都挺有名的。

    姜楠作为唯一的本地人提出了建议，明源山在柳城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

    梁境时开车来接姜楠的时候正好是下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温度适宜。她拉开车门和后座上的安娜打了个招呼，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了一路。

    下车之际，安娜用防晒喷雾把姜楠喷了一圈，认真道：“记住，养儿不防老，防晒才防老。”

    姜楠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她一个跑外卖的，风里来雨里去，暴晒那是家常便饭。她好在晒不黑，一晒就红，脱皮，但是新皮肤仍然比较白皙的。

    季霜有气无力地靠在周庭勋肩上，吐槽道：“明源山听说全是泼猴，有什么好看的？”

    周庭勋推开她说：“没兴趣就出去左转，下面路口好打车。”

    话音落，人也来齐了。

    姜楠觉得安娜不亏是干秘书的，背上一个大包，给每个人准备了遮阳帽，水，以及收缩登山杖。

    周庭勋嗤笑：“这点石阶用不上。”

    从明源山正门进去，门票5块，石阶环山而上，游客络绎不绝。茂密的大树遮天蔽日，安娜拿出防虫喷雾给每个人喷了一圈。

    姜楠一个本地人都不如她考虑得周到。

    爬了半个多小时周庭勋就老实了，对安娜说：“登山杖还是给我吧。”

    他和季霜气喘吁吁，安娜微微红了脸，而姜楠和梁境时棋逢对手面不改色。

    “还得是你们大山的孩子，”季霜说，“这辈子都没爬过这么多山。”

    姜楠想说这算什么山，榆钱村那些野生山林才有挑战性。

    安娜说：“听说山上的弘福寺，香火很好，是不是真像网上说得那么灵？”

    姜楠摇摇头，她作为地道柳城人，这也是第一次爬明源山。

    越爬越高，路边护栏甚至出现了拦路的猴子，三五成群，上蹿下跳。

    第一次看到猴子的几人都挺惊奇，安娜拿出手机递给姜楠，帮忙拍几张和猴子的合影。

    她靠过去，姜楠还没来得及拍，猴子飞快窜过来抓住了她的头发。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姜楠已经冲过去徒手给了猴头几下，猴子吃痛跑开了。

    周庭勋小声对梁境时说：“是个人才。”

    梁境时走过去拿起她的手察看，确认没什么伤才放下心来，道：“起码拿个武器，这样太危险了。”

    姜楠指了指安娜：“我没事，娜娜好像比较严重。”

    倒霉蛋安娜头发都被扯掉了很多。

    短暂插曲过后，几人继续爬，但是安娜和季霜明显心有余悸，比起梁境时和周庭勋，显然姜楠比较能给她们安全感。两人一左一右挽着姜楠走。

    山上的弘福寺香火很旺，隔很远便能看见烟雾缭绕，香客络绎不绝。

    烧香两元。

    安娜从包里拿了十块钱的现金，几人领了香进去，前面排了很多人，每个蒲团上都跪了虔诚的香客。

    季霜是第一个，大声说：“保佑我白瓶子上市。”

    周庭勋的愿望比较简单：“阖家团圆。”

    安娜说：“我要当富婆，永远不结婚。”

    梁境时想了一会儿说：“希望得偿所愿。”

    他回头看姜楠，她双手合十拜了拜才把香插上，什么都没有说。

    “姜楠，你什么愿望？”季霜问她。

    姜楠说：“我的愿望是，死去的人功德圆满，活着的人健康快乐。”

    似乎是有点沉重，场面一下冷了下来。姜楠轻松地笑笑：“还有今年挣大钱过好日子。”

    “英雄所见略同，”安娜笑道。

    下山的路途似乎短了一些，人手一根登山杖，树木却似乎更茂密了，猴子比人还多。

    季霜走不动了，缠着让周庭勋背。她其实是想让梁境时背的，但是深知不可能，于是柿子挑软的捏。

    周庭勋百般拒绝：“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姜楠听进去，认真评估了一下之后，对季霜说：“我可以的。”

    她比季霜矮很多，怕她不相信，特意挽起长袖给她看看自己的肌肉。奈何季霜还没说话，她被梁境时一把扯走了。

    拉着她的人语气里尽是不满：“你站人家面前跟个未成年似的，本事不大心挺大。”

    他们往前走了很远，后头已经不见周庭勋几人的身影了。梁境时才放慢脚步，和姜楠并肩走。

    “梁境时，”姜楠说，“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能干多了。真的。”

    梁境时没回话。

    姜楠说：“快递分拣你知道吗？传说中奥特曼来了都得亮红灯的，我干过。那一批进去的男男女女十多个人，就我干了几个月。你看看，这肱二头肌，没有一点点是装饰。”

    她越说越骄傲，还秀上了自己的肌肉：“我们柳城孩子没有软蛋的……”

    梁境时脸色很难看，阴沉着脸，姜楠瞥了一眼，立马噤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连忙找补：“我不是说你们软蛋的意思……”

    “你后悔了吗？”梁境时突然问。

    姜楠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梁境时看着她的眼睛说：“后悔当年没有和我出国了吗？”

    目光相接，他试图看清她所有细微的表情，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她神情坦然，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姜楠说：“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不是命中注定，”梁境时说，“那是你的选择。”

    后悔吗？

    其实并没有。是她的选择没有错，但是那年她的世界近乎崩塌，而十八岁的姜楠能够走到今天，她觉得已经很棒了。无法再去苛责自己。

    “姜楠，过去的，我们就让他过去吧，”梁境时靠着护栏，思索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我们都低估了时间的威力。那么好好过好明天吧。”

    姜楠点头。

    她突然瞪大眼睛，眼看着一只猴子从护栏上窜了过来，用前腿结结实实地给了梁境时一巴掌。

    声音清脆，眼镜都给打掉。

    姜楠眼疾手快去捡眼镜，起身拉住了梁境时的手，一路小跑下山，直至气喘吁吁才停下。

    梁境时脸上有清晰的红印子，人直接气笑了，对她说：“跑什么？它打我我还跑？不应该它跑吗？”

    想回去复仇都分不清是哪只那么缺德了。

    姜楠趴在湖边的护栏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境时盯着她，许久之后才舒出一口气，道：“罢了，原谅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