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裕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你也知道现在灵气稀缺了,咱们宗门日子不好过,偶尔需要接点老百姓的外快。”
“这不是刚好有个富家小姐在找临时烧饭工,我寻思着你是饭灵根,要不然去赚点钱?”
“虽然听着有点掉咱修仙人的份,但是,这可是一笔大钱啊!”李知裕本来还有些害羞,说到后面开始激昂澎湃起来。
赚钱嘛~不磕碜!
昭韫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
大师兄倚在门板上和小师妹挥手说拜拜。
于是,很务实的极品饭灵根小师妹就这么抱着一坨小羊踏上了前往福泉镇的路。
到达小院的时候,已是暮色初合。
昭韫扣动门扉,铜环撞击在椒图兽首门钹上,惊得青灰色墙头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门楣处“鑫盛永昌”的乌木鎏金匾额。
引路的仆从已经提着羊角灯等候多时,见到昭韫抱着一只妖兽也不多言,躬身行礼后领着一人一妖去往他们的住所。
昭韫刚在小院里安顿下来,就听见一阵佩环叮当声。
一时间,哗啦啦涌进来一堆侍女,原本颇为宽敞的卧房里竟再站不下一个人。
那富家小姐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来。
“你就是昭韫?我叫沈玉娇。”
她没理会昭韫有些疑惑的眼神,自顾自地敲了敲凳子,丫鬟立即铺上鹅黄软垫。她施施然坐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我和你大师兄之前有点小缘分。刚好最近嘴巴淡淡的没什么胃口,也有点小钱,请你来做点饭。顺便尝尝这修饭灵根的仙人做的饭有啥不同。”
“你有啥缺的,敞开买,家里有钱。”
“对了,你这个妖兽呢,可以养,但是不要让它乱跑乱跳,我嫌脏。”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面露鄙夷。头上满插的金钗晃个不停,亮得刺目。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美容觉了。”沈玉娇拂袖离开,留给昭韫一个金光闪闪的后脑勺。
一群人就这么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托昭韫的好听力,她能听到那富商小女儿光明正大的嘀咕声:“这修仙的人长得美,品味倒是不咋滴。养头丑羊还要抱在怀里,一股乡土味~”
“崇明(重溟),她说我好看哦。”昭韫拍拍羊头,绷直了想要笑的嘴角。
重溟可是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分明就听到了昭韫胸腔里传来的轻颤和喉咙里溢出忍笑的咕哝。
真是气死羊了!
首先这个沈玉娇就不是什么识货的人。
其次眼前这个女人心更是黑得没边了!她偷偷吞掉那个劳什子沈玉娇说他丑的话,居心何在呢?
不得不承认哈,这昭韫小女子确实颇有姿色。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被收养的单纯小妖兽,他肯定就摇着尾巴、疯狂点头称是,成为昭韫最忠实的小舔羊了!
但是——
她在笑什么?
她在笑什么!
不可以笑!不可以!!!
本来身体就没好全乎,来了这个镇上,约莫是有些异动的原因,意识清醒了不少。但是现在这通脾气一发,把重溟彻彻底底气得头昏脑胀。
“嘤嘤嘤!”他杀气腾腾的发出小羊咆哮。
《爱羊守则》第一条,要以羊为天,始终把羊放在第一位,捧在手心里。
这个昭韫,为什么没有维护羊?
给羊狠狠地回去重修!
昭韫本来还在用指甲盖轻轻刮着小羊耷拉的耳尖,在看到小羊颈毛像通了电似的根根竖起时,她托着重溟后腿的手突然收紧。
“嘘——”她温热的唇贴上重溟微微颤抖的耳尖,带着笑意的震颤从她的声带传来,“好了好了,我们崇明(重溟)是最帅最优雅的小羊。”
她的食指正沿着重溟琥珀色的犄角滑动,一路顺到他火焰色的额纹上。从角尖到角根的酥麻感让重溟瞬间小羊脑子过载。
这个大……大逆不道的女人!
重溟的尖牙明明还固执的晾在空气里,可是当昭韫开始用下巴蹭他的头顶时,他的尾巴就这么不自觉地又开始吧嗒吧嗒晃个不停。
算了,他小羊不计大人过。
一人一妖达成“和解”之后洗刷刷睡觉,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洒进寝阁,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昭韫伸了个懒腰,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按照约定,她今天得给沈玉娇做一份点心,现在刚好早市去采买新鲜的食材。
她转头看向床位临时的羊窝,嘴角不自觉上扬。
崇明(重溟)——她捡来的小羊,正蜷缩在柔软的垫子上睡得香甜。奶白的毛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小肚子一起一伏,鼻子偶尔吹出一个鼻涕泡。
崇明(重溟)在她的照料下快要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了。
“起床啦。”昭韫轻手轻脚走到羊窝旁边蹲下,声音轻柔得像晨间的清风。
小羊只是动了动耳朵,连眼睛都没睁开。
昭韫戳戳羊肥美的屁股。
重溟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抬起高贵的羊头,扭到另一边去。
大清早的,让不让羊睡觉了?
昭韫见小羊没理她,下了一剂猛料。她俯下身,凑近重溟毛绒绒的耳朵,偷偷提高音量:“崇明(重溟)!起床啦!我们去买菜!”
“嘤——”重溟被吓得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圆溜溜的金瞳还带着睡意,他本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昭韫的,迟钝的脑子转了个弯之后,表情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重溟慢悠悠地爬起来缩成圆球,背对昭韫,把最蓬松的尾巴尖对准她。
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昭韫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啦好啦,等会我请你大吃一顿好吗?出来打工做饭了,我们又有钱了。”
听到“吃”这一个极品单字,重溟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佯装不太情愿地打了个哈欠,爪子却很诚实,这么一激动直接把自己给蹬了起来。
昭韫忍俊不禁,重溟难以为情。
他只好闭着眼像一颗炮弹一样猛扎进昭韫怀里。昭韫把他接了个满怀。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爪子搭在昭韫肩膀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要抱抱了。”昭韫有意逗他,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
没有!
才没有!
“嘤嘤嘤嘤嘤嘤!”重溟抱怨的很大声。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买菜哦,我知道你也很激动。”昭韫和小羊脸贴脸。
完全理解错误!
重溟有些怨怼地把脸颊更深的往昭韫脸上推。他嗅到墨色发丝间蜜糖的香气。
他觉得这个女人也是颇有城府的。偷偷用这种亲密接触的方式来讨好他,真是可恶啊!
奈何重溟本人就是吃这一招。他立刻哑火了,甚至有点飘飘然。他闭上嘴巴,做一只安安静静的羊。
昭韫抱着小羊推开门,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朝露和青草的香气。
初春早寒,一人一妖皆是被吹得一精神。
早春避讳生冷,少见直接食凉果,多用蜜渍、煨炖之法。不若做点姜汁核桃酪,润燥又驱寒。
昭韫两三下便想好了下午的暖身甜羹,步伐轻快起来。
而重溟则是换上了一张严肃脸,神色凝重。或是被春风吹醒了他发昏的头脑,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才只两日,他就对昭韫卸下了大部分防备。断断不该这样。
他一边想着得对昭韫摆臭脸了,一边又因伤势未愈,脑容量不够,慢慢傻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肚皮隔肚皮,各怀心思到达了菜场。
卯时二刻,菜场像一锅刚煮沸的豆浆,腾腾的热气裹着此起彼伏的吆喝。昭韫穿着藕荷色细麻襦裙裤装,左臂弯里蜷着只雪团似的小羊,布鞋尖绣的缠枝纹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青头萝卜还沾着泥巴,在竹筐里堆成小山。卖菜阿婆用苇草扎着菜捆,铁秤砣擦过野菜叶发出沙沙响。“妹妹,今朝的鸡毛菜灵光哩!”老人掀开湿麻布,嫩叶尖还挂着水滴。
“阿嬷这姜怎么卖?”昭韫探身询问。
“姑娘,两个铜板。”她从钱包里抠出两枚硬币,当啷一声丢进瓦罐里。
小羊饿得慌,趁机把鼻子探进旁人的菜篮里,被三个带着绒刺的黄瓜头戳了回来。
转角处炸油条的油锅滋啦作响,金黄的面棍在滚油里膨胀舒展,油烟气追着重溟的鼻子缠了半个过道。
他拿幼角轻轻抵着昭韫的锁骨。
羊很饿。
昭韫起初只是觉得小羊嫌买菜无聊,戳着她玩来打发时间。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咕咕”叫,她低头看见小羊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昭韫明白了。
这是饿着了。
“走!开饭开饭!”
小羊虚弱的抬起爪子指指油条。
人,羊要吃这个。
昭韫心领神会,小跑着快步冲向油条摊。
“两根油条,有劳了。”她温声吩咐,一手拢着小羊,一手去摸荷包。
“好嘞!”锅里的油条正好出锅,小贩利落的夹起两根,金黄酥脆,还泛着油星子。年轻的男人用油纸包好递给昭韫。
昭韫一手接过,一手掷币。铜钱落进陶钵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那男人刚好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他似乎是因为过度的焦虑而过瘦了,眼窝凹陷。
昭韫定睛,看清了他的脸。那整张脸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色水泡,有些已经破裂,流出脓血,有些则鼓胀得几乎透明。
“不……不好意思。”他嗫嚅着,接着急忙解释起来,“你放心……不会传染给你的!东西还……还可以吃。”
“可是遇到了什么困境?”昭韫思索再三,开口询问。
那男人搓了搓身上几经缝补的粗布衣角,低下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