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保持着死寂的蓝。任务状态悬而未决，像把没落下的铡刀。
简时把手机放在桌上，便打算洗澡了。
行李箱的旧睡衣被翻出来时扬起细小的棉絮，领口磨损处还留着肥皂的淡香。
热水冲淋而下，雾气爬上镜面。
简时抹开一片清晰，对着镜中的自己挑眉："坚持！"
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像无声的计时器。
肚子叫第三声时，她才意识到已经晚上八点。
外卖APP的炸鸡图片油光发亮，价格标签刺眼，68元，相当于她过去在食堂吃九顿晚饭。
指尖悬在结算键上方三秒，突然稳稳落下。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格外清脆。
镜子上的雾气完全散去时，映出她微微发红的眼尾。
这不是哭，是蒸汽熏的。
她对自己强调。
手机依然沉默地躺在桌面上，像只装死的刺猬。
简时用毛巾慢慢绞着头发，水渍在地板上聚成小小的洼。
这场对峙里，最先沉不住气的绝不会是她。
炸鸡的油脂香气在房间里缓慢扩散。
简时盘腿坐在地毯上，膝盖上垫着两张餐巾纸。
黄金脆皮鸡被咬开的瞬间，酥脆声在齿间炸开，滚烫的肉汁烫到了舌尖。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食物可以这么烫，又这么香。
简时想起高中同桌方美琪总在午休时炫耀：“我妈昨天又带我去吃肯德基了！”
那时候她只能低头啃着食堂卖的最便宜的白馒头，假装不羡慕。
现在她面前摊着三块原味鸡，薯条堆成小山。
九块钱的可乐杯壁凝着水珠，在木地板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圆。
冰凉的汽水滑过喉咙，刺激得她眯起眼睛。
系统突然弹出消息：
【检测到宿主愉悦度上升】
【建议追加消费：购买季度畅享卡】
简时吮着手指上的椒盐粒，嗤笑一声：“现在知道讨好我了？”
窗外霓虹灯闪烁，她忽然意识到，那些被家长们定义为“不健康”“没营养”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十八年来第一次放纵的快乐。
简时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抬头对着空气问：
“所以，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
沉默了几秒，系统的机械音居然带上了点电流的杂音：
【经协商，任务金可由宿主自由分配】
简时差点笑出声，这算哪门子的妥协？
“你们高等文明是不是觉得，穷人突然有钱就会变坏？”
系统没吭声，但简时能想象到！
那些外星观察者肯定正坐在豪华控制室里，撇着嘴嘀咕：
“这个低等生物才绑定三天，还没尝到甜头……”
“等她买几个包，泡几个帅哥，肯定原形毕露！”
“人类嘛，都一个德行！”
“啪！”
简时把装满炸鸡盒的垃圾袋甩了个结，塑料袋在她手里哗啦作响。
“行，那就这么定了。”
她对着空气抬了抬下巴，“我执行任务时，你不能干涉我的意愿，我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
系统这次连弹窗都没敢蹦，安静如鸡。
好处到手，见好就收。
简时深谙这个道理，她才懒得跟个AI打嘴炮。
她拎着垃圾袋开门，放进了楼道间的垃圾桶。
简时把新买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倒了半瓶盖的洗衣液。
滚筒转起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房子压根没打扫过。
昨晚光顾着跟系统斗智斗勇，直接瘫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
现在掀开防尘布一看，床垫上还沾着前租客的头发丝，厨房水槽里结着一层黄褐色的水垢。
“啧。”
简时拎起背包的动作干脆利落。
既然有钱，何必将就？
四星级酒店的前台递来房卡时，她注意到对方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
房卡边缘的烫金花纹有些硌手，和她粗糙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电梯镜子里的自己格格不入，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起球的T恤，在这金碧辉煌的空间里像个误入者。
华套房的床垫太软，让她整晚都在寻找合适的睡姿。
清晨的镜子诚实地映出她的黑眼圈。
简时用冷水拍了拍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大理石台面上。
系统不是说她"不懂享受"吗？
她拿起客房服务的菜单，指尖在"298元英式早餐"上轻轻一点。
既然要体验，那就体验个彻底。
早餐的咖啡渍还留在杯底，简时已经划开手机，在家政APP上勾选了"深度保洁+除螨"的套餐。
付款界面弹出的瞬间，她的拇指没有一丝迟疑。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如花得痛快些。
三名保洁员提着工具进门时，简时正坐在沙发扶手上。
她简短地交代："厨房重油污要处理，玻璃不能有水痕。"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停顿半秒，又补了句："做得好，每人加两百。"
阿姨们眼睛一亮，干得更卖力了。
简时看着她们忙碌的背影，忽然想到：这些钱，至少能让别人赚到实打实的工资。
比买什么奢侈品包包有意义多了。
系统提示适时弹出：
【消费行为符合经济促进准则】
她轻哼一声，指尖在手机边缘敲了敲。
这点道理，还需要高等文明来教？
验收时，简时的食指划过餐桌表面，指腹感受到冰凉的平滑。
转账时多转了两百，阿姨们道谢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拎起笔记本准备出门时，她突然停在玄关。
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在便利店清点货架，或者赶着去家教学生家里。
而现在，她只是平静地调整了下背包肩带，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简时推开街角咖啡厅的门，冷气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一杯拿铁，一份班尼迪克蛋。”她点单时甚至没看价格。
坐在窗边等餐时，简时打开电脑。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键盘上，暖洋洋的。
咖啡端上来，她小心抿了一口，苦中带甜，比她想象中好喝。
金钱确实有用。
如果不是系统，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地方，吃一顿抵她两天饭钱。
但简时很清楚：这杯咖啡的味道，和便利店的速溶没什么不同。
贵的不是咖啡，是“选择”的自由。
简时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某宝界面滑得飞快，她专挑纯棉的、耐穿的、实惠的。
孤儿院的孩子最费衣服。
“小码10件，中码12件，大码8件，颜色均匀点，别让他们抢起来。”
购物车里的数字噌噌往上涨：
纯棉T恤×44（每个孩子两件换洗）
运动裤×22（小孩子的膝盖容易磨破）
牛仔裤×22（大孩子能穿久一点）
薄、厚外套×22（院长妈妈总说冬天最难熬）
滑到少女内衣时，简时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14岁那年，第一次来例假，只能用旧衣服垫着，是院长妈妈偷偷塞给她一包卫生棉。
那种窘迫，她不想让妹妹们再经历。
“夜用加长、日用轻薄……算了，每种都来十箱。”
文具区更是扫荡式下单：
书包×22（印着卡通图案的）
笔记本×100（够用三年）
铅笔盒×22（带乘法口诀的那种）
收货地址？
当然是慈心孤儿院。
付款时，简时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两万三千六百块。
放在以前，这是她打工两年才能攒下的数目。
“确认支付。”
叮！
【检测到大规模集中消费】
【系统提示：宿主终于体会到购物乐趣了吗】
简时端起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嗯，是挺爽的。”
尤其是想到孤儿院里的小禾收到新书包时的表情，比买什么奢侈品都值。
手机“叮”的一声，银行短信跳出来：
【您尾号9527的账户转入100,000.00元，当前余额…】
简时盯着那一串零，突然有点心虚。
这钱真的干净吗？
她戳了戳手机屏幕：“系统，你们这钱……该不会是黑钱吧？”
万一是赃款，警察顺着流水查到她头上，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系统秒回：
【宿主请放心】
【所有资金均通过星际合法渠道兑换】
【已自动缴纳地球相应税款】
简时眯起眼：“‘星际合法’在地球上合法吗？”
系统沉默两秒，突然弹出一张电子完税证明，右下角还盖着某国税务局的公章。
……牛逼！
她正想再问，咖啡厅服务员走过来：“小姐，需要续杯吗？”
“不用了。”简时把手机一扣，突然笑了。
能让外星系统老老实实交税，
她可能是地球第一人。
【新任务：十天内消费20万】
简时盯着手机屏幕，撇了撇嘴。
十天？
那急什么。
她慢悠悠地晃进商场负一层的超市，推了辆购物车。
“先买点生活用品吧。”
沐浴露和洗发水，她拿了最普通的家庭装，但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消费金额过低】
她只好又往车里扔了两瓶标价298元的进口精油沐浴露。
牙膏牙刷漱口杯：选了基础款，但系统又逼她加购了一支电动牙刷！
拖鞋：拿了两双，一双棉拖一双凉拖，结果系统要求她买最贵的！
洗衣液：大瓶装，顺手加了一盒洗衣凝珠。
牛奶零食：挑了保质期长的牛奶和几包薯片饼干，但系统非要她再拿两盒Godiva巧克力
衣架：塑料的就行。
但系统弹出警告：【请选择实木衣架以提升消费档次】。
结账时，收银员扫完码，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士，您确定要买这么多？”
简时低头看了眼小票，1351元。
“嗯，确定。”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她看了看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自己根本拿不完，干脆叫了超市的送货服务，让工作人员直接送到家里。
简时现在的工作就是消费。
没错，她把系统当老板，花钱就是她的工作任务。
“开工！”
她啪地打了个响指，转身直奔商场二楼扫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