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霏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她的对面乖乖站着几只小鬼，低头的低头，抠手的抠手，全都不敢正眼看她。
“我不是告诉你们，今天不要到这里来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其中个子最小的那个小鬼怯生生地举手道，“姐姐，是豆豆没忍住跑回来的……不怪他们……”
秦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哀嚎。造孽啊，明明她英年早逝，早登极乐去了，为什么隔了八十余载又回来了？
而且秦霏能感觉到，这个躯壳的原身还留有一丝执念，执念不化，亡者不能安息，倒霉的就是她！但偏偏她又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就连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化解了，根本毫无头绪。
愁人！真愁人！
再加上眼前这几只不听话的小鬼，秦霏觉得头很大。
“昨天你们闹过头了，她觉得撞邪，就请了捉妖师今天过来。”秦霏这话是对着小鬼豆豆说的。
这只小鬼看起来年纪最小，才五六岁的样子，却是个带头的。仔细一看，会发现在他太阳穴附近，有个骇人的伤口。
“谁让那个坏女人敢欺负姐姐！豆豆很生气！”小鬼豆豆紧握拳头，两眸一黑，阴冷的气息溢出。
秦霏见状站起身，直接给了他脑袋一个爆栗，“不能学坏。”
小鬼豆豆吃痛地摸了摸头，委屈地说，“豆豆喜欢姐姐，已经好久没人陪豆豆玩了。”
秦霏从醒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这只小鬼了，下意识搭理了他一次后，他就高兴地天天黏着自己，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我那是被欺负吗，我只是不想搭理她，耳根清净点不好吗。”
话音刚落，只听楼下传来“叮咚”的门铃声，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看来人已经到了！秦霏朝小鬼们摆摆手，“其他话之后再说，现在你们赶快先走！”
“知道了，姐姐！”小鬼们也紧张地准备跑路。
秦霏转过身，打开一条门缝，想听听楼下的动静，不想却听到身后几只小鬼吃痛的声音。
“哎哟，撞鬼了，怎么出不去！”
“啊怎么办！要死了！虽然我已经死了！”
“姐姐，出不去怎么办？”
秦霏一回头，就看到几只小鬼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捂着头，这画面真是又搞笑又好气，她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看来这次来的捉妖师有点本事，居然还设下了结界！不过对付这几只小鬼至于吗。
“这会知道怕了？前面干嘛去了！早乖乖听话，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摊上一群不听话的小鬼，她还能说什么呢，眼下也只能见机行事了。秦霏将食指贴在唇上，朝小鬼们“嘘”了一声，然后把耳朵贴在门缝边上，很努力地偷听楼下的动静，但可惜根本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原身那个继母在和人寒暄。
过了几分钟，交谈结束，只听嘭的一声，大门关上，整个别墅突然陷入一种诡异又危险的安静，秦霏和小鬼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无声的对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几秒。
突然，秦霏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楼下悠悠传来。
“还不出来吗。”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令躲在二楼房间里的小鬼们颤了一颤，全都躲在了秦霏的身后。
“姐姐，那个人很厉害，我害怕……”
“不对，不止一个人，有两个人！”
“我不去，我讨厌那个男人的味道！”
“唔，真的，这么远我都闻到了！还是姐姐最香了！”
几张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吵得秦霏头疼，“你们安分点，别乱跑在这等着，我下楼去看看。”
捉妖师，秦霏是不怕的，只是不知道来得是哪一种。
秦霏略一思肘，拉开房门，顺着旋转的楼梯扶手下楼，她走得很慢，抬眸便看到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两个人画风完全不同。
女孩子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甜美的相貌看起来和捉妖师根本不搭边。而她身旁那位小哥则不由让人多看几眼，他着一身青灰便西，上衣有两道赤纹提花由肩及胸，倒是有点样子，只是他面容冷峻，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看起来难以交流。
而此时站在大堂的沈绫，在听到脚步声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疑惑地抬头。很快，她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姐姐从楼梯走下来，清冷又有些慵懒的气质，加上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让人心情舒适。
不过，她是来抓鬼的，怎么来的是个人啊！沈绫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哥，好像有点奇怪啊。”
身旁的人不语，只是凝眸望着楼梯上那道倩影，眼底轻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沉入深潭，直到那道身影在他们面前站定。
“你，哪位？”沈绫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我叫秦霏，门外那个是我的继母。”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可以放过那几只小鬼吗，他们只是迷路了而已。”
这话令沈绫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姐姐居然能看到鬼，而且好像还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呢！她往秦霏身后瞄了一眼，楼梯的尽头正猫着几个鬼影，悄咪咪地探出头偷听，“这个……收了钱不办事，有点不好吧？”
听到这话，秦霏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来的不是那种偏执又不好相与的捉妖师。
其实，刚在下楼的时候，秦霏心里就有打算了。若能借捉妖师的手，送这几只小鬼去该去的地方重新开始，也是一场解脱。
“你依旧办你的事，只是按照我的方式来，帮我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如何？”秦霏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门外那个付多少酬金，我再同样付你多少。”
“成交！”沈绫爽快答应，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打一份工挣两份钱！“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沈绫，这是我哥沈逸。”
秦霏点了点头，心下对这个女孩多了一丝好感。接着，她又礼貌性地朝沈逸看了一眼。
沈逸本在看着别处，似察觉到了秦霏的视线，他偏头微一垂眸，毫无避讳地对上了秦霏的眼。
眼神交汇的瞬间，秦霏心底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别开眼。
不是……
这种似不经意却自带侵略性的眼神，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秦霏暗搓搓又朝沈逸瞄了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心想就当他对这场交易没意见吧。
“豆豆，你们过来。”秦霏招了招手。
听到秦霏的声音，小鬼们都识相地飘了过来，但还是害怕得躲在秦霏的身后。
秦霏转身蹲在小鬼们面前，眼神从那几张稚嫩的小脸上扫过，轻声问道，“你们都听到了，愿意去往生吗？”她不喜欢告别，但这样无辜的孩子理应有一个新的开始。
几只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懂地点了点头，只有豆豆低着头不吭声。
“好。”秦霏拍了拍一只小鬼的肩膀，起身向沈绫眼神示意，沈绫立马会意。
“来来来，愿意的都过来我这边排队。”
很快，只剩下豆豆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倔强地别过头，不去看自己的小伙伴们，也不去看秦霏。
而沈绫的确是专业的，往生符画得行云流水，秦霏只看一眼便放下心来。
只剩一个小鬼刺头。
秦霏心下叹口气，走到豆豆身旁，牵起他的小手，拉着他往靠墙角的位置走去。而站在一旁的沈逸抬眸看向他们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两人刚停下脚步，豆豆就开始止不住地抽泣，“姐姐，你不喜欢豆豆吗，不要赶豆豆走，我不想离开姐姐。”
说再见，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对小鬼豆豆，秦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轻轻抱住豆豆，拍了拍他的背。感受到安抚，豆豆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秦霏看着豆豆，认真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也不是赶你走，只是希望你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还小，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
至于如何选择，是豆豆的权利，她不想强迫。
「带他回家……」
脑海突然传来一个很轻很远的声音，秦霏一愣，明明第一次听到，但她却本能地知道，这是原身的声音！
他是谁？什么家？
秦霏直觉报警，这与原身的执念有关。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个想法蓦地在脑海中浮现，然后她看向豆豆的脸，仔细观摩。
果然……
豆豆的脸和自己现在这张脸居然有几分相似！所以，为什么豆豆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特别黏她。
这些零星的碎片，拼不成一张图，却让秦霏隐隐猜到了什么。
“豆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那你家住在哪里？家人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
豆豆因为曾经头部中弹，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但秦霏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豆豆的手腕和脚腕处都有深浅不一的绑痕。
豆豆迟疑了一会，向秦霏问道，“姐姐，要是豆豆走了，还能再遇到你吗？”
秦霏摸了摸豆豆的头，“只要你想，自然就会遇见。”
豆豆闻言，眼神有些茫然，也没有再说话，似乎正在消化秦霏这句话的意思。
很快，沈绫那边也顺利结束了，秦霏带着豆豆来到沈家兄妹面前，正想说话，却听到一直保持沉默的沈逸突然开口，冷声道，“他不能往生。”
秦霏和沈绫同时愣住，只听他接着道。
“他身上有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