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句话,把秦霏搞懵了。

    那种感觉就像已经答完题准备交卷,然后老师突然说题目错了。

    “豆豆身上有人命?”

    秦霏对沈逸的话保持怀疑,豆豆此时依旧一脸天真,似乎根本不懂“身上有人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实话,鬼怪见多了,秦霏自诩自己鉴鬼的能力还是有的,豆豆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害人的恶鬼。

    “哥,我看他不像是恶鬼啊?”沈绫盯着豆豆看了一会,也疑惑地问到。

    沈逸没有解释,只是对沈绫道,“你可以用符试试,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他说得不错,真假一试便知。

    只见沈绫迅速画了个往生符,轻呲一声去,那符咒便轻轻飘到豆豆前面,但很快红光一闪,竟冒出一团无名阴火将符咒烧了个干净,吓得豆豆赶紧躲在了秦霏的身后。

    “这……”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秦霏陷入了沉思。

    “未必是主动害人,但他身上既然背了人命,这个因果不解,他往生不了。”沈逸望向秦霏,淡淡说道。

    若不是主动害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豆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连累了人命,该从哪里突破呢。

    这时,一旁的沈绫看了看时间,有些纠结地说道,“抱歉,秦小姐,后面我们还有事,豆豆这……”

    “没事,今天谢谢你们了。”秦霏朝二人微微欠身,“豆豆的事,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正巧,秦霏觉得这件事还是她单独去寻找答案更合适,毕竟这其中可能涉及到了原身的执念,捉妖师若是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们。”沈绫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秦霏,嘿嘿一笑,“这上面有我的账户和联系方式,你懂的。”

    秦霏接过名片,“规矩我懂,我继母那边……”

    “我明白,事情都已经搞定了。”沈绫狡黠地眨了眨眼。

    秦霏又看向沈逸,他没有作声,嗯别说话挺好的。

    和沈家兄妹告别后,空气中似有什么屏障悄然消散,秦霏带着豆豆回到了房间。单独和秦霏在一起,豆豆放松了不少。

    房间里。

    秦霏捋了捋思路,“豆豆,记得你第一次醒来是在哪里吗?”

    豆豆想了想答道,“是在一个很黑的房间。”

    秦霏松了一口气,看来死后游荡的记忆,豆豆是记得的。

    “记得大致在哪个位置吗?”

    “嗯,记得”。

    秦霏接着问,“那醒来之后,你去哪里了,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豆豆又想了想,老实地点了点头。

    “是谁?”

    然后,秦霏就看到豆豆举起他的小手,指向了她。

    那一瞬,秦霏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等等!她好像抓到关键了!

    “所以,你醒来后,一直都跟着‘我’吗?”

    豆豆有点委屈地点了点头,“因为豆豆喜欢姐姐,但是姐姐以前都看不到豆豆。”

    是了!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住阴气,如果豆豆死后这五年都一直跟着原身,那间接造成原身死亡就合理了,这就是豆豆身上的人命因果!

    没猜错的话,豆豆是原身的弟弟。

    所以,豆豆死后虽然失去记忆,但仍无意识地跟着姐姐。

    所以,原身虽然死了,但留下了执念。

    但现在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究竟要如何才能同时化解豆豆的这份因果和原身的执念呢,没想到这两件事居然命运般交织在一起。

    「带他回家」,只是谜面。

    要找到谜底,只能到豆豆第一次醒来的地方去看看了。

    但秦霏还是高估了豆豆那句“记得”,毕竟五六岁的孩子对方位能有什么概念呢。终于在跑错N个地方,夜色渐深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的工厂。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居然还挺热闹,推土机的轰鸣声,伴着扬起的尘土,边上还站着个戴着头盔的工人在抽烟。

    “姐姐……”豆豆扯了扯秦霏,下意识地躲在她的身后。

    “是这里吗,豆豆?”秦霏向豆豆确认道,在得到豆豆肯定的回答后,秦霏决定向那个工人了解一下情况。

    可是轰鸣声很吵,直到秦霏走到工人的身后,他都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请问这边是在干嘛呢。”

    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愣是把工人吓得魂都飞了,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烟都惊掉了,“哎哟,我操!”,待扭头见到是个喘气的,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吓死个人了!你,你谁啊!”

    “我路过的,就是好奇问问。”秦霏无害地笑了笑。

    工人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秦霏一眼,“看,看不到吗,拆工厂啊!”

    “听说这边以前出过命案,是不是真的啊大哥。”

    这女娃看上去挺正常的,怎么做到开口就让人脊梁骨一凉的,他不自在地说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好像是一个小孩被绑匪关在这,后来还被撕票了。”

    秦霏心想,这个小孩现在就在你面前呢。再看豆豆,他仍然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仿佛在听一个完全无关的事。哎,看来还是没什么进展。

    秦霏和工人又唠了几句,准备回去再说。她并不想走夜路,但这边是郊外不好打车,也只能先往回走了。

    这条路上除了秦霏,没有别的行人。

    而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多出任何一种声音,都很突兀。

    比如现在!

    秦霏就发现她的身后凭空多了一个很轻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秦霏下意识加快脚步,她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慌乱起来,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焦急的声音,“大人,请别走!”

    秦霏闻言一愣,转身看到一个光脚的小女孩站在那,身形瘦小,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缓了口气,它才向秦霏恭敬地鞠了个躬,“大人,可以带我离开吗。”

    秦霏很快就察觉,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人,而是山里的精怪,名为傒囊。

    此时,秦霏有些诧异,不仅是因为它称呼自己为“大人”,更因为它居然说要离开。

    因为,傒囊生于山野,但离开则死。

    秦霏向它伸出手,摇摇头道,“你知道,你不能离开。”

    傒囊呆呆地望着秦霏伸出的手,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看秦霏,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愿意和它牵手了……

    雾气涌上双眼,傒囊哽咽着伸出小手,牵住了那只温柔的手。两手相握的瞬间,温暖在掌心交递,傒囊的脸色才稍红润了一些。

    “谢谢大人……”傒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眼神坚定地看着秦霏,“我想离开,大人。”

    “我能知道理由吗。”秦霏疑惑道。

    “我想找一个人,大人,我想找到她。”

    秦霏轻轻叹了口气,瞧这小傒囊虚弱的样子来看,它应该已经离开家的范围了,若再走远,可能没两天就要消散于天地了。

    找人?

    大概是有什么未了的缘分吧,秦霏看着傒囊,没有再多说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了,就别后悔。”

    于是,秦霏左手牵着鬼,右手牵着妖。

    “我叫豆豆,你叫什么名字啊?”豆豆探出头,好奇地问这个新来的小伙伴。

    “我……我叫小芽。”傒囊面对豆豆的热情,有些紧张。

    听到这,秦霏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傒囊,若有所思。

    “咦小芽,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是一只小兔子哦。”

    “好厉害哦,你还会用纸折小兔子呐。”

    一鬼一妖,你一言我一语得聊了起来,让这个夜晚变得生动起来。

    又继续走了一小会。

    秦霏看到不远的路灯旁有个公交站牌,这个点应该还有公交车,她心想先坐公交车到有人的地方再说。

    只是,越靠近公交站牌,越有点不对劲。

    这场景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突然,秦霏猛地停下了脚步,某些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豆豆,和姐姐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好呀,好呀,姐姐藏,豆豆找!」

    紧接着,秦霏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她双手扶着头,忍不住蹲在了地上,脑袋要炸了!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正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哗的一声,那些过去如电影般在她脑海里逐帧放映。

    -

    爸爸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孩,说这是弟弟。可“我”哪里有什么弟弟,这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我”不喜欢那个小孩,自从他来了,妈妈一直偷偷地哭,“我”不要妈妈哭,这样妈妈的病情会加重。

    那个小孩老爱跟着“我”,一直叫姐姐,他说他的小名叫豆豆,但“我”一点都不想和他玩。

    妈妈的病更重了,那天妈妈永远离开了“我”,“我”跪在地上大哭着,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是那个小孩让“我”没了妈妈。

    那天,小孩居然自己溜出门,“我”放学碰到他了,他让“我”陪他玩,所以“我”坐公交车带他到了郊外,假装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他很开心,然后“我”把他丢在那回家了,反正爸爸总会把他找回来的。

    小孩没回来,爸爸接到电话,说要赎金。爸爸提着钱出门了,可是那天爸爸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那个小孩好像藏起来了。

    “我”不想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可那个小孩藏在了“我”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还没带他回家。

    -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头疼渐渐褪去后,豆豆和小芽焦急的声音传进了秦霏的耳朵,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没事,别担心。”

    秦霏站起身,昏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她缓缓说道,“豆豆,姐姐带你回家。”

    昏黄的路灯下,公交站牌的影子拉得很长,秦霏站在公交站牌旁,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如温柔的安抚,那瞬间秦霏觉得她身上的束缚也被轻轻吹散,然后随风飘走。

    秦霏知道,原身的执念散了,豆豆那份因果也解了。

    但她并没有轻松的感觉,突然接收了原身全部的记忆,只觉得真相令人唏嘘。

    接下来的两天,秦霏快速适应了新身份。

    不能说她接受能力强,只能说原身实在是六亲缘浅,才二十多岁就父母皆亡,只有个偶尔找茬的继母,现在独自居住在妈妈留下的独栋别墅里。唯一让秦霏想吐槽的是,原身有些恋爱脑,居然和一个劈腿的前男友藕断丝连。

    秦霏心想,只要那个逼不来找事,就当他是个死的。

    不过让秦霏意外的是,原身居然是个小有名气的调香师。这倒让秦霏想起一个人来,不过那个人是真正的“调香师”,也不知道这几十年过去了,他开的店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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