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是一只小鬼魂,靠吸取他人欲望为生。我喜欢那些心有怨恨,气愤不甘的失败者,因为他们身上浓烈的欲望会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吸引我细细品尝。
但,我最喜欢最想要的,还是他们心甘情愿献上的灵魂,因为,这可以在不违反阴间法则的同时,使我更加强大。但是人都是死精死精的。他们在此之前,总是支使我去干一些他们想干但干不成或压根就不敢干的事情。
最后,有些人乖乖地把灵魂献来,但有些坏人,在我忙前忙后办完事之后就反悔了!
但我很聪明的,我是一个聪明的小鬼,我会先和他们定下契约,事成之后,他们可别想抵赖。如若他们事后反悔了,那么天地法则也会把他们的魂魄劈散了,一道一道送给我细细品尝。
嘻嘻,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世界啊。
看吧,今天我又看到了一个怨虑缠身的女人。我凑上去,依赖地趴在她的肩头,深深吸了两口气。
你瞧瞧,她傻傻的。
那怨虑里是强烈的欲望,她想让她的儿子金榜题名,簪花游街,众人艳羡,家族兴荣。
可是她的儿子本来就是一个傻蛋嘛!真是痴人说梦!不切实际!
咦?我有点疑惑。好像还有另一种……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奇起来。
我使劲又吸了两口气。
呼呼哈哈,我品味着。
我看她拿起火剪,夹着枯枝干叶往炉里放。她垂眉凝思着,眼眸中火光炘炘,炉膛里噼啪作响。
我听见她在心中道:“他怎越得过安庆去!我的安庆争点气,把他踩到泥里去!”
我扯开嘴角,嘻嘻笑了。
我看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更加强大的机会。
我露出了一点迷蒙的影子,在她的耳畔,散出一道声音,若有若无地诱惑着:
“把你的魂魄交给我,我便让你的安庆凌于众人之上,使他人只能仰其鼻息,望尘莫及。你们家族将会长盛不衰,尽历荣华。邻里远郊皆闻贾家事迹。日后,大家皆会铭记你的功劳,在门口为你建一座又高又大的功德牌坊。这好事,你接还是不接?”
那女人闻此声,迟疑了一下,握紧火剪,有点慌张的四处看了看。
“你是个什么东西?!出来!”
“别管我是什么,牺牲你一个,幸福一大家。这么好的事情,让你给赶上了。快点回答!不然我就去找下一个了。想必以那人的异禀天赋,不出几年,就能把那可怜的小安庆狠狠地踩在脚下了吧。啧啧啧,到时候……”
我有点凶的回答道。
但实际上,我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鬼魂。
这都是我装的。
是的,我想激她一把,吓吓她。
果不其然,她听闻我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匆匆俯身跪地道:
“不、不——仙人!仙人!!我愿意、我愿意!!不过——要等我的安庆成事了,我亲眼看见了,才能把魂魄交给你。”
看吧,这就是不肯吃亏的人类。
“那是自然。”我欣然同意,我是个不会赖账的守信小鬼。
我飘悠悠地离开了。
那个叫安庆的,此时正被他母亲的一个大侄儿看得死死的。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书,眼睛瞪着书面,不敢离开。身体僵硬,如坐针毡。
他背后是一位长着络腮胡的横脸汉子,粗眉紧皱,铜铃眼紧盯着贾安庆。
贾安庆缩着脖子,书上那一个个他不认识的符号在他脑子里面转着圈圈。
我飘过去,覆在他身上。
贾安庆忽觉眼前清明,那一个个字符活起来,他认得了、看懂了、会念了。
他张开嘴,不知不觉地念出声:“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克之者何?杀之也……”
那汉子听此,大喜,道:
“姑母果然未骗我!安庆神童也!”
贾安庆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心底还是升起了几分隐秘的欢喜。
刚刚外兄教了他那么久,让他看书他却看不懂,外兄生了好一阵的气,害得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蠢材。
现在他终于通透明达,将文章的内容了然于心了。想来这也就是阿娘一直所说的‘开窍’吧!
如若阿娘知道了,定会夸他的!至于慈弟,应该也不会看不起他了吧……
我听见他所思所想,嘻嘻一笑。
这蠢货,通透明达的是我啊!我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可爱善良的小鬼魂!
这时,赵四娘推门走了进来,听闻此事,喜极而泣,顿时捂心跪地,口中念叨着什么“谢仙人保佑!”、“仙人显灵”之类的鬼话。
我昂起头,飘到她面前,理所当然地受了她一拜,都是我,她儿子才变得那么聪明的!
才过几天,那赵四娘就发现儿子一点即通,过目不忘的本事,忙和那关家打了招呼。翻箱倒柜,节衣缩食,为那贾安庆挤凑出了些钱作盘缠。
那络腮胡领着贾安庆,远远的行至梗阳。那天,于众人的祝福声中,我看到了一位少年,他在众人堆中,静静地看着母子涕零哭别。待人群忽喇喇散去后,他落下几步,悄悄地跟上那二人。
后来,他走散了,但我没管他。
有我在,贾安庆顺利地拿到了解状。
步履匆匆,又过几月,贾安庆于京城大中明经科。出榜不久,他春风满面,昂昂扬扬,骑着他人赠予的高头大马,一路敲锣打鼓,归家报喜。
一进村,闻讯而动的人们涌来,将他围了个严实。赵四娘迎上前,上上下下将儿子打量了一遍。看那贾安庆虽风尘仆仆,却是得意洋洋。
她激动着,几乎落下泪来,感慨道:“我儿出息了!娘就是死也无怨了!”
众人夸赞奉承纷纷如大雨。
一家人昂首挺胸进了屋,关起门来。
贾长木翘着二郎腿,歪在主位上,赵四娘手拉着贾安庆带着薄茧的手,看着对面的贾长木,细细嗔着:“今儿安庆也算是有所成了,以后定要谦虚进退、尊贤礼士、光耀门楣,如此,娘就是死也安心了,只是——贾郎你可收收你那风流性儿,莫要再弄出几个小畜生出来让人糟心!我们安庆一个就能光耀门楣!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满目希冀。
那天晚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闪电蔓延消失重复直曲,雷声响彻,此起彼伏。
那本不富裕的人家,油灯竟然舍得开了半夜。
凌晨,雨声渐小。林四娘亭亭款款出门来。衣摆轻晃,腰上素白丝绦悠悠而下,她转身轻轻掩门,继续向前走,面容素净,眼肿脸白,已存死志。
她规规矩矩地挽着头发,穿上了她最贵重的一身潋滟红衣,往日头上那根细银簪子不见了,转而插了一枝新鲜水嫩的腊梅枝,露出两三朵花苞。
她一直走着,一直走到了枯树林。
她停下脚步,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不在等什么,心里悄悄地怀着一份期许。
我现出了一丁点模糊的身形,对她说:
“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现在就开始吧,你要……”
我教了她一串咒语,但显然蠢货他妈还是蠢货,就几句咒语罢了,教了半天,这人念出来还是磕磕巴巴打着颤儿的。
好不容易念完了。
林四娘语毕,灵光顿现。
她的身子软着倒下去,面容僵化,而那一点灵光从她躯壳之中抽离,汇入了我的魂体。
嘻嘻,我更凝实了!
我满意极了,开心地转着圈圈,这样那些个大鬼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既然她如此爽快守信,我便——
刚想应一个诺言,可忽如其来如潮水般记忆涌入,我茫茫然的忽就不清明了起来。
意识回归之时,严优听到了嘈杂的声响。她动了一下僵麻的手臂,直起了身。
胳膊上手上都有几道红印,是午休的时候压出来的。
她抬起头,聚神一看,讲台上有一位穿着JK裙的魁梧背影。
这……胆子真大,不穿校服,等大驴看见了——
那身影转过来。
赫然是是张极具威慑力的大驴脸。
严优闭上了嘴。
他哒哒哒地走到讲台边上,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一位同学指指点点,就差一点戳在人家脑门上,声音扭捏做作:
“一会就上课了,你卫生怎么搞的?!还是我性格好,要是隔壁的王老师,早就让你出去站着了!”
严优心中不太认可,心想你们俩半斤八两,有什么可比的!
又是无聊的半天。
傍晚,严优疲惫地回到家,继续写没写完的作业。写累了,抬头时,忽然瞥见了墙上挂的世界地图。
她从椅子上起来,凑近一点一点看。
她记得,在她的梦里,她到了一个美丽的岛屿,碰到了一些美妙的事情。
她轻轻抚过地图的每一处。
指尖停下了。
青扇群岛,春天岛群形如青扇而得名,因常出现蜃景而被发展为旅游胜地。
奇怪,她从来没去过这里,为什么脑海里却有着那真实如画的美景?
甚至,她都能闻到清新湿润的海风气息。
青扇群岛……
青扇群岛……
思思索索,凌晨两点,她终于写完了作业。
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面几个身着蓝色防护服人来回焦急走动,一个白色的小怪物似的软软白色圆体蠕动得越来越快,过路一切金属皆被腐蚀成一摊黏黏的液体,而其身体越变越大。
那巨大的机器间,转眼就被其钻出了几道窟窿。
严优感觉自己变得小小的,像个小精灵,飘在空中,观看着这一场灾难。
幸运的是,那小怪物被玻璃门阻挡住了进攻的脚步。
严优仿佛身处其境,松了口气。
那几位身着防护服的,此时也好似冷静了下来。
想各种办法,捯饬捯饬,倒也是把那小东西封在了袋子里了。
真聪明!
严优想着。
“叮铃铃——”闹钟响了。
她按掉闹钟,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
窗外是漆黑的天空,依稀可见几个亮点。
是梦。
都是梦啊。
原来都是梦啊。
她趿拉着拖鞋,吃着妈妈做好的饭菜,坐上公交,交了作业,听着课,考了模拟,回了家,写着作业。
又是与往常无异的一天。
可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真的是梦吗?
到底是现在是梦,还是梦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