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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又跟乌桑一起给酒楼送菇品,上午九点半回到家。
有人在屋门口候着,是村委会的关秘书。
“来你屋三次了,学校也去过,这才见着你!”关秘书扬扬手里的纸条,“你睇你个阿爹啊!”
接过来一看,拘留通知书?
这怎么可能呢?
爹地纵横海上十余年,从来没有人过问,如今歇菜一年多,反而被捕了?
看守所在南湾的南城区,询问了好多人,办好了手续,午后见到了爹地。
爹地被剃光了头,上了手铐,穿着难看的囚服,编号0607。
可是爹地没事儿似的,斜了我一下:“你来做么吔?又不关你的事!病都好了,还不返学校去读书?”
我说爹地,你咋会被抓呢?你不是一直没事吗?
爹地直摇头:都同你讲过啦,没事啊!阿爹过两日就返屋里了。你先给我回去,莫在这儿嘈嘈!
我说我不回去!阿爹你同我讲实际,你到底点样了?是不是公子把你做了?
阿爹像是被蜂蜇了一下,一张脸全变了:“什么?你讲的什么?”
我执拗地说,公子,就是住在紫荆花的公子!阿爹你是清楚的对不对?是不是公子爷把你给坑了?
爹地还在顽抗:傻女,莫乱嚼舌头!你识个么吔?给我快点返去读书!
他飞快地向值班民警的扫一眼,那个胖胖的警察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分明就是给我讲到痛处了,我说你莫要再骗自己,你女儿啥都搞清楚了!你跟公子合作有年了是不是?你替A集团运输迷幻剂,说不定还替他们从公海带人非法入境!后来你的船队被海巡看紧了,不敢出海了,公子便借助车同轨跟渔船合作。你对他们没有用了,而你又知道他们那么多底细,于是公子便联手车同轨将你做了,送你进了这局子……
爹地目瞪口呆,嘴唇打起了抖:你……你你你咋……咋知道这么多……
我说哼!给我说中了吧?我告诉你吧!我都查到码头上了,要是给我查到了货,哼!我把他们全灭了!
爹地急得双手乱招,隔着玻瞝,都想抓到我脸上来,说傻女,你做的傻事,知不知?要死人的,要死人啊!你知不知道?
我说哼,我才不怕他们,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
两个人都太大声了,胖警赶了过来:“呃,你们两个,讲的么话?这里是么地方知道不?咹?!要不要我给你们俩……”
阿爹横了他一眼。
胖警舌头打结了:“你……你们小点声就不行?领导在外头呢……这,这这……第一次警告!”
说着远远走开了。
爹地说,听阿爹话,莫再去码头了!等着阿爹,阿爹过两天就出来……
我说你想美啦!过两天就出得来?要等我逮住了公子爷,你又不是罪魁祸首,我来救你出去。
阿爹紧摆着手,将脸贴到小窗口:“乖女,你听阿爹讲句话啦,真的不关公子的事!是你阿爹主动出击,举报了韩伯当、李柱宾,也举报了阿爹自己。韩伯当、李柱宾也一起被抓了,他们可就出不来了。你听明白没有啊?是阿爹自动出击,自我举报,阿爹只有这么做,争取立功,后面才有生意好做……”
这下该我目瞪口呆了。
爹地不是个爱撒谎的人,应该不会骗我,可是什么“自动出击”,什么“自我举报”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我可想不明白了。
爹地说码头你可不要再去了,千万千万!这可不是你们小细佬玩的事情!
这我可不高兴了,我说凭什么就你们几个玩,我就不能玩了?不到码头去,怎么救出我妈咪出来?我就是要去查它个一船两船货物,然后跟公子爷去谈,把我的妈咪换回来!
爹地直挠头,说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倔的丫头!
他把我招呼到小窗口边,细声说,要查渔船,就叫你二疤叔出去查,你一个没出过海的人,能查个什么?
我说他能行吗?我都不行的话,他还能行?
二疤叔也是个憨憨,爹地是大憨憨,他是小憨憨。
爹地说二疤一直是村治安队的,刚当上了联防队副队长,他到码头上走一走、问一问,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想对呀,这个小憨憨还真能管点用。我爹地和他都是憨憨,所以两个人关系特别铁。二疤叔从小就跟我爹地一样浑,十一二岁的时候,他爬上一棵大树掏鸟窝,从树顶摔到地上,中间穿越杈枒无数,身上留下了两道从天庭直贯下身的伤疤,于是就有了二疤这个外号。
我还不知道他当了个联防副队长。我们石臼所和闵家湾、麻屋围三个村,因为村民住宅的扩张,已经完全联成一体,在治安管理上也就难分彼此了,于是在上级的主持下,三个村的治安队联合组成了一支联防队。
我爹地到底是我爹地,有时候确实要比我聪明一丁点儿,这件事就交给小憨憨去办,在码头上晒太阳热也热死我了!
我要去办更重要的事情。
在紫荆花大酒店广场停了车,就往里面走。
没有走几步,发觉后面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回头一看,好家伙!有人对我的摩托车下手!
我怒叱一声:好你个扒手哥!
乌桑已经冲过去了,可是就在伸手触及他的一瞬间,摩托车腾地飞跑开了。
这是一个惯偷,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作案。
绝不能给他跑了!我和乌桑一起追赶。
那人头戴一顶安全帽,脏不啦叽的,一身灰色工装,后背全叫汗水浸湿了,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地沾着很多白灰。
是一个建筑工地的农民工。
车子落到他手里可就不容易要回来了。
看样子不好追上他了,我在后面喊:“大佬哥呀,车子我要用的,你把车子还给我行不行?我大把给你钱!”
其实我这骗他的,我才不会给他钱!等贴上去了,跟乌桑一起扁他!
那家伙还真上当了,跑得没那么快了。
快要追上了,可他又嘟嘟两脚油门,一下将我们甩得老远。
好可恶的家伙!
我说大佬哥,你还信不过我?我身上有的是现金,真的,不骗你!不过你要刷微信也可以!
那家伙犹犹??地,最后还是停了下琮。
他还伸了一只手到后面来。
我可高兴了,向乌桑使一个眼色。
我说大佬,我可没有骗你,诺诺,这是钱包!
我的钱包触碰到了他手指,乌桑也够机灵,纵身一扑就要抓他的手臂。
可那人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将我的钱包接过去了,又顺势旋臂一挥,打了乌桑一个趔趄。
摩托车突突又跑远了。
这下真要气哭我了,我苏小鸳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还好我没有夫人。
没办法了,只能玩命儿追。
我的身体又不争气了,脚蹬一下地,左肋就刺痛一下,把眼泪也疼出来了。
真是没用,我这个三千米长跑冠军原来是泥捏的!
前面那人还挺照顾我们的,见脱离得远了,他还干脆歇下来了。
他在耍我们呐!
哼!这可是到了后湾四方井了,你不要得意太早,我在这儿有的是亲戚朋友。
看你怎么落进我这口井里面!
四方井三四层高的民宅一栋连着一栋,密密麻麻的像一个特大蜂巢,这当中却夹着一栋在建的毛坯房子,四面搭着脚手架。
摩托车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原来他是在这地儿干活的?管不了那么多了,跟乌桑一起直捣黄龙。
那人停下了车,从容地架好摩托车。
乌桑冲上前,伸手抓他的面门,那人顺手一捋,跟乌桑肩并肩地坐在了地上。
我赶上前帮乌桑,一只钱包飞到我手上来。
那人脱掉头上的安全帽,原来他竟然长得那么矮小。
他的皮肤好生长得黑哟,好像一只刚从非洲大草原捕回来的小毛猴。
我倏地一下愣住,说你……你你是小黑豹洪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