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四,当我放学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妈妈在闭目休息,爸爸和大娘在聊天,气氛有点奇怪,兴奋中带着点紧张和期待;是的!我那全村最伟大的神医圣手大娘又出场了!而且!我的弟弟依旧是没去医院在家出生的!大娘告诉我今天不可以吵妈妈,因为妈妈要给我生小弟弟了。晚上我就被爸爸带着一直在院子里玩儿,那大概是我童年里第一次被允许熬夜,也是第一次在冬天的晚上被允许在院里子随便玩儿;至于在等待的过程中有没有睡着过,我毫无记忆,反正是并不记得听到过电视里演的那种生孩子的叫喊声,也没有一声声的“用力啊”“使劲儿”这种鼓励的话,房间的门一直是关着的。
初冬还是很冷的,爸爸在火盆里生了火取暖,还给我烤红薯吃;大概在凌晨一点之后,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迷迷糊糊的被允许进屋。看到过什么场景早已没了印象;就记得光溜溜的弟弟一直在哭,甚至还在哭的过程中拉了一坨又黑又黏的屎,我嫌弃的不得了,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脏在床上拉屎。这大概就是我处女座特质觉醒的契机??家里依旧还没有电话,姥姥又是接到信儿才赶来的;别的没记住,就记得姥姥说,你家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不足十个月就是不出来。原来又是一次生孩子发现羊水已经没了的事件;只不过这一次医疗意识有所提升,大家还是有了点后怕的。不过很幸运,从小到大我和弟弟的体质都很好,也很少生病。
那时候按照传统的习俗,二胎的孩子是不流行大操大办摆宴席的,但转粪堆的仪式还是必须要有的,转完了之后大门口放一挂鞭炮,满月礼就算完成了。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在大力支持修路,农村到处都印着“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标语,有了相对方便的路,运输力就会提升,吃的东西种类相对也会多一些,很快弟弟就长成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娃娃,从此我的日常变成了把弟弟放进儿童车里,负责推他出去玩儿。小孩子长得很快,第二年秋天他就开始蹒跚学走路,然后开始能讲出完整的词;然后,工厂开始面临经营问题,爸爸失业了。
没有工作后,忙完麦收他就开始着手找工作了,后来经朋友介绍去了广州的一个工厂,好像也还是差不多的工作性质,不过因为路途遥远,要到了春节才能回家。虽然还没有流行这个概念,但确实是妈妈变成了留守妇女,我和弟弟是留守儿童。我们那边麦收之后是会种一茬儿黄豆和玉米的,秋收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妈妈要自己下地干活儿;8岁的我负责在家带弟弟,再一边学着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有时候做饭做到一半弟弟困了,我怕不看着掉下床不敢抱他进屋睡,就找个东西铺在厨房的地上,他在一边睡觉,我在一边继续做饭。如果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了也不会哭,因为家里没人,找个布条包起来继续切,切到手指的次数多了,土豆丝也就不会再是土豆条了;炒菜够不着灶台就踩凳子,不知道该放多少盐就握着盐袋子,撒一点进去就尝一口,一点点尝试。大概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压面条了,前期拌面总是拌不明白,不是水多了就是面多了,软了粘的机器和手上全是面,干了又费力又不成形;而家里当时还是老式的手动齿轮机,需要自己转动齿轮,一顿面条可能一个小时都压不好,也因为力气太小转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但总算是在妈妈忙累了半天回到家的时候,能吃上一口现成的饭。就这么摸摸索索的,一整个秋收结束之后,我竟然也能做出一顿不那么差劲的家常饭了。
有时候成长真的是一瞬间,在接受学做饭这件事上我好像没有任何的抗拒,很丝滑的就进入了状态,还会担心妈妈饿了渴了,提着吃的和水壶,带着弟弟去地里找妈妈,顺便帮她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也不再敢跟妈妈要玩具和零花钱,不敢要新衣服,仿佛突然就明白了爸爸妈妈的辛苦和赚钱的不易,变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