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为外物所乱。
人群暂且是安定下来了。但源头上的问题还亟待解决。
白芷不见了。算了,我一个人也行。
苍耳,冷静下来。
想一想,怎样才能确认地锦的死因?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机对准尸体的面部,连拍了一组照片。
好惨。
上皮组织已经基本脱落了,稀少的肌肉支离破碎地粘连在崩坏的骨骼上……简直,已经可以称作是一团碎肉了啊。
这样的话,好像只有受钝器击打而亡,或自高处坠落这两种说法解释的通了。
得去监控室查证一番了。
“借过……借过一下。”
我转身拨开人群,飞奔下楼。
监控室处在A栋教学楼二层的西北角,位于楼栋间拱门状通道的正上方。一路小跑的话,离本班教室大概两分钟脚程。
我再度旋动把手,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门上锁了。
有别于一般房间,监控室的门是一整块密不透风的钢板。其内情况,外界全然无法得知。
明明这边情况紧急,里面的人在搞什么鬼?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白芷戴着一副白色手套,半身染血地走出来。
她手中握着一把解剖刀。
“苍耳。帮我一个忙。”
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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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燃起一根香烟,缓缓别在嘴角。
向左拐,再向左拐,然后全速直行,无视一切红灯。
——到站了。
“呜哇……大姐头你悠着点。就算咱有紧急事务,违章消起来也很麻烦的……”
“随便啦,反正又不是我的活~”
“呜……”
不顾身后一脸幽怨的下属,我径自走向了校门。
“高二,十一班?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长本事了啊,能给学校整的乱成这样……“
“别这么说,指不定是针对A公司重要人物继承人的暗杀呢。"
“嘛,也无所谓吧。”
我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反正也……再平常不过了。
这样的事情,在这座城市的暗面里,再平常不过了。
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让人皆大欢喜的结果就是了。
我遵循指引,从正门一侧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走过转角。
于是我看到,纯白色所构成的地面,被染红了。
看上去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女满身是血,用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喉管,向我倾诉着什么。
终于。
手术刀自她手中坠落,直刺入那灼人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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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作无事发生,回到了人群之中。
“作案现场”,哈,终于是布置好了。
那家伙也真是的……
——居然想着用这种水平的把戏暗算我。
明明乖乖消失才更好啊。
不过,她的作案手法是?
活动室的监控似乎在数月前就报废了,还被抠门校方瞒了下来,真晦气。
但所有走廊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地锦与什么可疑人士一同行动。
……也就是说,死者并非在死后被人转移到此处的。
而当时房门已被锁住,外界要想接触,就只能通过门对面唯一的窗户。
欸?
不对,为什么……我有一种极清晰的直觉,认为窗户外的下方有什么东西需要检查?
我走上前。
窗户下方,空调的外机上被圈出一小块空间,摆放着数盆形态各异的假花。
花移位了。
那里并没有窗户,只与外墙上的一条管道相连。作为建校初布置的外景,除非遇上极端天气,它们是不会移位的。
所以,有人顺着管道,爬了上来。
不,等等。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我会知道它们移位了?
而且,为什么凶手精心策划这场谋杀后,却在此处粗心大意,让我发现了端倪?
我忽然笑起来。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为了阻止我,所做的这些小把戏啊。
真是可笑。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手帕,小心翼翼地走过尸体身边,捡走了C的手机。
上面还沾了些半透明的胶泥。
我输入早已背下的密码,在文件管理器中看到了那段电话录音。
耳朵贴上听筒,一直听到结尾。
然后,永久删除。
到此为止,我已经基本懂了。
她还有潜在的合谋者——成为了凝胶的家伙们。这样一来,只要在活动室内提前布置暗子,将地锦在室内杀死后通过电话录音录下开窗,与重物落地的声音。就能将调查者的思路向“凶手于窗外杀死了被害人”这一方向上引去。
然后,理所当然地。
能够发现“我”留在玻璃窗上的指纹。
将漏洞百出的密室,伪装成无可辩驳的开放空间,以求“凶手”的落网吗?
真是好算计。
可惜,我已经抹杀了最后的证据。
我已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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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儿啊。总算到了。“
来的路上居然又碰到一起命案,真是晦气。还好凶手与被害人两败俱伤,证据也齐全,不用费什么脑子。
大概……吧。
“我们是警方的人,前来调查这起命案,还请各位到屋外等候。谢了。“
现场保护可以说是做得一团乱,只有尸体周围的一小块被围了起来,这下不就不能排除凶手潜伏于室内伺机杀人了嘛……
我蹲在尸体旁,仔细地查看每一处细节。
偏偏监控记录都被那孩子销毁了,查案受到了很大阻力。不过这下倒也算有了一位重要嫌疑人。
除了面部疑似受钝器击打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线索了。书包里也都是些寻常物件。真奇怪,这孩子连手机都没带吗?
还是说,被某人趁着监控报废,拿走了?
不过,目前看来,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就地解剖吧。“
后勤人员闻言,将担架床扛了进来。
手术刀轻轻划破少女的皮肤,切入其下鲜美的脂肪。整齐的断面上,有血溅出腐败的花。
真美。
我忽然想起某一天——我被确诊为恋尸癖的那个雨天。连父母都开始对我敬而远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说话。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人死去,就像一颗星辰暗淡而坍缩。死了的星星没有用了,却不妨碍夜空将它们收藏着。
成为一抹肃穆的黑。
每到此时,我便不能自已。
过量分泌的内啡肽支配着我的大脑。我并非在解剖,而是伴着死者一同起舞。
一场华丽的绝爱之舞。
胃液取样,无足量毒素,过。血液取样,有黑色凝胶残留,记。
体内器官无明显损伤,过。
等等。
我注意到脏器上异样的颜色。
她的脑部,竟有一半由凝胶所构成?
是A公司的手笔?还是……犯人的犯罪手法?
我从凝胶内取出一块固形物。镊子被紧紧吸在上面,还带出了数块胶质。
这是,针状的……磁铁。
再看她的后脑,剃去毛发后,确实露出一处小洞。
伤口被胶状物快速封闭了,所以才没有□□流出啊。
真相基本浮出水面了。
犯人提前向受害者体内扎入钢针,操纵凝胶破坏其脑部结构致死,再控制尸体来带此处,伪装出凶案现场,同时还用凝胶操纵无主的身体,撞击地面以伪装出受钝器击打而死的表征,企图蒙混过关?
不得不说,还真是不错的技俩。
如果毁坏监控这最后一步也做好,虽不算天衣无缝,我却也难以确认凶手。
联想到不见了的第一位目击者,凶手之一,恐怕就是她了。
不过,动机还有待商榷。
公司内斗?仇杀?或者,为了她身上的某物?
说不定,真正的主犯,还在这群围观者之中呢。
我剔下一小块凝胶,同钢针分别装入袋中。旋即嘱咐后勤封锁现场,收殓遗体。
救护车往复的鸣笛声正缓缓迫近。
接下来,该去和另一位“凶手”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