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宜坠入了梦中,她跪在暴雨之中,眼眸低垂看着眼前的水坑。
锦绣裙摆入了她眼中,梅宜散漫想又来了,她还真是不缺席,跟点卯似的。
那人娇俏笑着,随后一脚踩在水坑中,看着污水扑了梅宜满身。
她态度轻视,欣赏着对方狼狈让她大为开怀:
“梅宜,你好可怜。”
梅宜仍然跪着,没有因为这样的挑衅而大打出手,无数次教训已经让她明白对方不过是想激怒她。
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那女子见她没反应,突然凑近她:
“让我告诉你个秘密,梅湘根本不是突发重疾而死,其实是被淹死的。”
这话如炸雷,原本垂头的梅宜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
谢长稷轻拍着她肩膀,想要唤醒她,可对方不仅没有醒来,反而面露悲恸。
她手无意识探出,牢牢抓住他手臂,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浮木般。
谢长稷世家出身,极重与人相处间隔分寸,所以自小格外不喜同旁人触碰攀扯。
但眼下非常规时候,谢长稷拨不开后,还是容她去了。
“阿梅,醒醒。”
谢长稷想也许是魇着了,便稍微用了些力道晃了晃梅宜肩膀。
这次梅宜如愿醒来了,她愣愣看着床上绣纹,又梦见了。
“你醒了?”
陌生的人声出现,梅宜理智回笼,侧目而视。
掠过窗外浓夜,随即她诧异道:
“谢大哥,你怎么在这?”
即便眼前景象实在过于怪异,但梅宜仍然能确定对方不会是无故冒犯,专门深夜来做登徒子。
谢长稷没有多言,视线落在了她没放的手上。
梅宜也看见了,瞬间松了手,自觉有些尴尬。
见她醒了,谢长稷才徐徐说:
“ 滚滚带我来的。”
他脚旁蹲坐的滚滚舔着肉垫,朝梅宜懒懒喵一声,意思是等着奖励。
“可是梦魇了?但我看你脸色,你往日可有什么旧疾?”
那神色不像只是梦魇,反倒是像患病后病发了。
他说到旧疾二字时,梅宜不由摸着红痣打圈,不过瞬间她便想好了说辞。
“我曾中毒过,只是多年来会偶尔发作,吃了许多药都没有效果,也就没再管过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为了避免谢长稷看出异样,低下了头。
肩后骨处阵阵灼热传来,提醒她那毒找来了。
听见她说不管后,谢长稷便想起她父母双亡,自己又孤身,平日靠采药为生。恐怕根本没有多余银钱,去仔细瞧瞧大夫。
谢长稷往日是何等铁石心肠,却此刻生起些难言,若阿梅是他妹妹,断不会如此不重视。
恐怕他家上天入地都要替她医治好才行。
梅宜见过这样的同情眼神,她掀开被褥就这样赤脚下了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乌发遮住了眼中由梦见旧事的戾气,只留下柔和嗓音:
“谢大哥,夜深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我这里无大碍。”
她已经醒来了,自己再留下来确实于礼不合,便点头说:
“若有需要,可尽管直言。”
谢长稷出了房门,替她带上房门时,脑海中闪过阿梅就寝着外衣?
这个想法实在无礼,谢长稷不再深想,回了自己房中。
等人走后,梅宜将长发用木簪随手挽起,觑了眼铜镜中清秀泛白的脸。
滚滚瞅准时机一跃而上,想窝在她怀中睡觉。
但身躯实在肥硕,跃至半空,又跌坐在她腿旁,只能仰头黏糊叫了一声。
温暖贴近,梅宜眼神残留着戾气消散,面露些嫌弃弯腰将它捞起来:
“让你少吃些,又不听。捡你回来的时候才耗子大,如今胖到都瞧不见耳朵了。”
她说着话,抱着滚滚起身去了竹柜处,拿出了鱼干:
“只有几条了,最近节制些,我们快要离开了,路上没空再给你重新制。”
滚滚双爪抓住鱼干,咔滋咔滋就下了肚子。
填了肚子,它眯着眼睛开始打盹,梅宜有一搭没一搭摸着柔软的猫脑。
背部传来的阵阵灼热,不断提醒她身中媚药,必须要赶快解决此事。
梅宜长舒口气,她虽得幸重生,可又重生在中取次花丛的毒之后。
她搜集了许久,依旧还差几味药才能做出解药。
没有解药,想尽办法都只能延长些毒发时间,不是长久之计。
今日就是毒发先兆,后数七日内,定会开始发作。
她每硬撑一次,下一次毒发便会更凶猛!前世便是硬撑多次后,暴毙而亡。
但是除了解药,若有武功高强男子进行欢好也可作为暂解法子。
这也是那里她为何会将谢一救回的原因。
她救对方性命,便以求对方以身报答。
这个谢一看着为人正派,平日多是君子持重,她只需要找个合适时机,对方不会见死不救。
“喵。”
“你说万一他不想救我怎么办?”
若是谢一不救她......
梅宜食指点着杯壁,望着里面清水想,那他也活不成。
想到这里,梅宜敛下眼,她该伪造个什么样的合适时机呢?
两日后,梅宜自己都没料到,她所想要的合适时机,竟从天而降。
她刚回到院中,便嗅到了烧焦的味道。
难道是滚滚钻灶膛被烧了?
梅宜脑中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便赶忙去了厨房查看。
可刚到了门前,就见谢一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方虽仍然是衣衫整洁,可衣摆处沾了黑灰。
他见了梅宜亦有些尴尬,解释道:
“我想着现下无事,你每日回来还要赶着烹饭,便想试试。”
梅宜偏头看过去,里面浓烟溢出,她指了指水井调侃道:
“快去洗洗,看来谢大哥的手更适合握剑。”
谢长稷抿唇走去井旁,饭没做成,还差点将人房子烧了。
梅宜进去看了一番,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这竹屋反正她走时也要烧了,现在能用用就行。
她走出去,谢长稷已经洗好了手
空中突然有两只鹰盘旋,发出尖啸声。
谢长稷闻言看过去,脸上沉了下来,这是那伙刺客的训鹰。
没想到竟然被它发现了自己,不出半个时辰,那些人便会找来。
谢长稷凤眸划过寒星,他快步去仓房,然后将弓箭取下,出来后站定搭箭拉弓朝空中射去一气呵成!
梅宜见其中一只鹰惨叫后,便坠落下来,砸在了她面前。
另一只鹰见状,长啸着瞬间飞走。
好准头,好力道。
即便只是竹箭,但在对方手中依旧是见血杀器。
除了他醒来那次,之后的谢一再没有显出如此肃杀模样。
“阿梅!我们要立马离开这里。有刺...歹人会追着那鹰来抓我。”
谢长稷走她面前严肃道,但又怕用刺客会惊吓对方,换了个歹人二字。
梅宜听完后微蹙眉,没想到先找来的人竟然不是梅府的,她心叹早知道眼前人会是个麻烦了。
那这竹屋不再能久留,然后跑去了房中,将她早准备好,能随时离开的包袱拿出。
离开前,还不忘记用将滚滚连衣捞走。
她快步来到谢长稷面前,然后反拉他衣袖往外走:
“谢大哥跟我走,我知道后山有处暗道通往地底深穴,十分隐蔽。”
还好当初为了跑路,她早已经摸清楚了这片山。
去找取次花丛解药的时候偶然发现
她说着,还带着身后人小跑起来,全无初见时候得胆怯。
谢长稷也有些新鲜,向来是自己为主控地位,如今自己倒成了听从那方。
而梅宜脑子中则惋惜想那鹰肉经过专门喂养,想必更加可口。
她上次沾了荤腥还是那条蛇,现在若是能捡回那只鹰就好了。
想着她还抽空望天,但也只能望而兴叹。
走到溪边时,她转头看向谢长稷问道:
“那鹰是凭何认出谢大哥你来?”
谢长稷没想就答:“它们视野极广,经过秘训辨得我气息。”
这世上有许多外力可修饰变化自身,但一个人的气息多不会常变。
那是身体由内而外发出,对于常人或许难以捕捉,但牲禽则太过容易。
谢长稷悠然跟在梅宜身后,说话间用余光望向鹰飞走的方向。
随后淡然勾唇,这次他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高山流水,雀鸟幽啼,山林葱葱盖霞衣。
若不是正在逃命,现下景象正适合游玩赏春景。
梅宜带着他来到后山藤蔓遍布的岩石处,然后将上面覆盖的藤枝扒开让谢长稷先进去。
谢长稷见里面豁然开朗后,诧异问道:
“你毫无防备心,什么都让我知晓,便不怕我非好人?”
梅宜抓着藤蔓摇头,略微有些腼腆:
“谢大哥是好人。”
没关系,捡他回来时,就给他喂了颗特制的断肠丸。
不然能怎么心安带回去。
若是她活不成,那对方也一样。
可谢长稷不知道这些,他只为梅宜的过于善良而哑然失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好人二字。
两人就这样各怀所想进了暗道中,梅宜并不是初次进暗道,她进去后便将火折子吹燃。
虽然来过,但仍要谨慎些。
两人一直走,直到暗道不远处微弱光出现,走到洞穴中了。
这时候谢长稷怀中的滚滚醒来,见到是他,立马嘶声粗叫两声,瞬间跳出他的怀抱。
奔向了梅宜,尾巴勾着她蹭着。
梅宜弹它额头:“嚷嚷什么?你比包袱还重,有人抱就行了。”
谢长稷走近她,若有所思道:
“为何我觉得它不喜我?”
这猫从不靠近他,除非是来讨吃,但吃完也是扭头便跑。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碰到滚滚的猫身。
对此梅宜沉默。
她也不能说滚滚觉得他捡回来猎物,它的地位比它高吧。
这洞穴简陋,梅宜也没曾想过今日会用上,只有她以往来后留下的药锄,背篓等器具。
但好在穴顶钟乳石在流山泉水,只要有水,那便好办许多。
洞穴中要比外面更阴冷,谢长稷将周围枯枝干草收来,用火折子点上。
等火燃烧起来,梅宜已经侧身靠着石壁歇息了去。
谢长稷想她忙碌整日,现在又跑了一通该累了,便也就没有唤醒她,而是悄声出了洞穴之中。
外面最后一层云霞隐去,他站在洞口,一黑衣人显身半跪恭敬道:“世子。”
谢长稷凝视着彩辉消散说:
“常言,他们哪里来了?”
他醒那日当夜,常言便寻来,为了将那些刺客一网打尽,谢长稷用养伤留在竹屋静候他们出现。
是以,他才随意试探阿梅几句后,便放心住下。
“回世子,已经随那鹰朝那竹屋而去,我们是离开,还是……”
意料之中,谢长稷不可否置,淡声道:
“让常道将刺客全部诛杀,不留活口。”
“是!”
常言本该领命直接离开,但他迟疑片刻后还是说:
“世子您打算何时启程会京城?您久不回侯府,老太君那边恐怕瞒不住。”
还有那个叫阿梅的女子,不知是否会同回。
谢长稷沉吟,这次出来确实已久。
他还没询问过阿梅的想法。
“明日,届时让他们在四凤山下候着即可。”
谢长稷带着些野果回去,才发现梅宜的异常,她似乎睡得太熟了。
谢长稷靠近她,指尖碰上手背,又似那夜的冰凉。
他将人翻过来,梅宜脸庞潮红,连唇也覆上艳红,似涂上了口脂。
感受到了有人靠近,梅宜发冷下想汲取更多暖意,扯住谢长稷袖子将人抱住。
谢长稷没有防备,腰间被搂住后发僵。
“冷......”
梅宜身躯微颤抖,如小猫般蹭脸有些娇憨。
若是在京城时,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自有下场,可现在谢长稷知道阿梅应当并非有意,他捉住她双手将其反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