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荀元被阿邦的腿紧紧锁住已经超过了十秒,他渐渐感觉血液已经无法流通,眼前开始模糊,而在他身上的阿邦则十分得意,甚至还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好像在侮辱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野狗,
“小孩儿,跟我斗,你还太嫩,不过你可以下去之后去问问你的前辈,比起他们你去的可轻松多了。”
荀元完全没听阿邦在说什么,只感觉对方的嘴一张一合,有一只手拍上了自己的脸,他趁机扭头狠狠一口咬上了那只手掌,仿佛真的一只犬牙凶厉的野狗。
对方因为他突然这一口疼地腿上松了劲,荀元瞅准时机两腿猛力一蹬,仅用被压住的上半背支撑,身体整个抬起狠狠给了阿邦的后脑勺一个膝击,即使力量比不上平地,但这一下也足够他脱身。
果然毫无防备的阿邦还没反应过来手上,脑后就被大力锤上,这一下刚好敲在他脑干上,他晕晕乎乎被荀元掀翻,根本无暇顾及刚刚还被他锁死的年轻人已经解脱。
终于挣脱的荀元甩甩头,被汗浸湿的头发垂下像小狗甩毛一样甩出一片水珠。
他撑着地板大口呼吸喘气,注意到旁边倒地的阿邦,顾不上多喘几口气,赶紧锁死阿邦,不一样的是他还记得锁死阿邦的双手。
赛前他有研究,阿邦上肢力量明显强于下身,所以他得提前规避阿邦的长处,荀元对准鲜血淋漓的脸挥出几拳,阿邦没有左眼他就狂打对方的左颧骨。
他自从来这里打拳以来,从没想下过死手,家里有好几口人要养活,要不是这里给的钱多他才不会来干这种损阴德的勾当,除了下手总是留一丝之外,通常只要对手拍地认输,他总是会适时停手。
但这种地方不乏不认钱只玩命的亡命之徒,比如眼前这个阿邦,刚刚前半场过去了,荀元能感觉出来对方招招下杀心,没办法他也只能倾尽全力反击。
阿邦被他连打几下之后头歪到一边似乎是昏过去了,荀元即将落下的一拳顿了一下,这么快晕了?不可能吧。
荀元刚凑近定睛一看,就见独眼龙刹那睁开了好的那只混浊的眼睛,用脑袋极速向他额头撞来。
荀元猝不及防被一记头槌撞的后仰,同时阿邦也解锁,立刻抽手打向他太阳穴,荀元的反应一向快,预感到堪堪躲过,对方的拳头擦着他的眉骨飞过去。
荀元从地上爬起,知道这回不能再留手了,今日如果阿邦不倒下,那晚上自己的尸体就得从这被扔出去,家里那几口人就都完蛋了。
阿邦只觉得这小兔崽子在起来之后异常凶猛,几乎是他上一招出了什么,对方就能马上复刻来对付自己,学习能力强的堪称机器。
渐渐他被荀元就逼到了笼子边上,阿邦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看清对方即将是一个左勾拳时,心里做好了防御,准备等这一拳挥来时,他也学对方的极速闪躲,让这家伙砸到笼子的铁丝上,他再趁机反击。
阿邦自认为运筹帷幄向下闪躲,确实是躲过了荀元的这个左勾拳,却没想到对方预判了他的预判,在下面早有一个蓄力更重的上勾拳等着他,恰好他的闪躲还更凑近了荀元的那一拳。
那一刻全场围观吵嚷不已的男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铁笼中矮的被高的那个一个上勾拳击中了下颌,整个人几乎被冲击力带起,紧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荀元自认没有人能在他的必杀技里撑下来,阿邦也一样,果然,阿邦倒在地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觉,看上去像死了。
但荀元知道他只是晕过去了,即使阿邦想要置他于死地,但他荀元可是个好孩子,只会打人而不会杀人。
底下拳场的人确定阿邦没有动静之后,才打开门上那把沉重的大锁,冲进去两拨人,一波把昏迷的阿邦拖走,一波给满脸伤和血的荀元披上象征擂主的披风,主持人也煞有其事地举起他的手,宣布着今天的胜利。
擂主可是有五千块的奖金啊!
荀元由衷地高兴起来,跟着主持人举起手臂,妈妈下周的药有着落了,荀元这样想着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这时他透过已经肿胀的眼睛看到正对着的这边观众席最高处,竟然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身黑衣但在这满是男人的场地里十分显眼。
女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热烈气氛下鼓起掌,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是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看着高冷的女人歪歪头,出乎他意料地抬起手掌在唇边轻点,竟然给他远远扔了个飞吻。
荀元呼吸一滞,没想到对方看着冷冰冰甚至都没鼓掌,居然会给他飞吻,在这个拳场纯地出淤泥而不染的荀元赶紧垂下眼,再不敢抬头。
荀元抓着披风的两条带子跳下台,想到今晚还有额外的奖金脚步也轻快起来,但当他刚走下台阶抬起头时,只见不远处正有一队来势汹汹的混混拿着棒球棍甚至灭火器向他走来。
荀元被吓得脚步一顿,立马想起来上上周打赢的那场比赛,那场的对手好像是哪个地头蛇的马仔。
而押注在对手身上的老大输给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很不服气,扬言让他小心自己的命根,荀元自从进拳场以来经常被这样威胁也不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这次居然玩真的,而且还阴地专挑他刚打完一场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使他荀元野生拳王,但也双拳难敌这么多棍子和灭火器,荀元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跑。
但他刚跑就撞上了一个人,他还以为是对方前后包抄,刚准备伸手一拳打过去,就听见对方连忙大喊,“是我是我王老板你老板!别打别打!!”
拳风已经打到了王老板养尊处优的猪耳朵上,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但所幸荀元还是收住了硬生生停在半道,他不知道平日连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的老板有什么事,难道是赢了擂主现在就给钱了?
身后传来打斗的声响,荀元转过头,只见刚刚来堵他的那一群三脚猫正被一群身着整齐的专业保镖几下就撂倒在地,其中一个想用灭火器砸,却被一个保镖一脚踹中肚子,沉重的灭火器脱手刚好砸到自己脸上。
荀元看着这一幕耳朵一跳,心里直呼好痛,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刚在笼子里更加凶险,王老板抓过荀元汗津津的胳膊,“小那个什么,小伙子!你可发达啦!快跟我来!”
荀元不明所以被王老板扯着走,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不肯多说,只说有重要的客人要见他,“不是那些是什么人啊,哎我这一身血和汗的,得先处理一下……”
荀元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老板堵了回去,王老板看着他就像看自己不识相的儿子,
“处理什么啊处理,穿件衣服就去吧!怎么能让大人物等你呢!诶不如衣服也别穿了!”
这时王老板的手下,那个之前来叫他上场的瘦猴跑过来递上一件黑色背心。
荀元即使脑子发蒙身上的伤还一跳一跳疼得厉害,但也还是知道王老板不靠谱,赶忙先王老板抢过那件背心套在身上,见他已经穿上也不可能再脱下来,王老板也只好作罢。
王老板一直拉着荀元走到他们工作人员进出的后门,这里偏僻狭窄一般没什么人,好像就昭示着他们这群泥底里的人就要走狗洞。
但每次荀元从这里出去回家时都很开心,因为他又赚了一笔妈妈的药钱,弟妹的上学钱,家里的生活费。
但这时不同往日,昏暗的橙色灯光下停着一辆比夜色还深沉的加长豪车,而门口还站着几个和刚刚打小混混一样装扮的保镖,其中一个撑着伞见荀元来了,立马把伞移到他头上。
荀元见了这些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更别提还让别人给他撑伞了,他赶紧要接过伞,但对方似乎有职业操守仍旧要给他撑伞,荀元也只好作罢。
这时门口的保镖拉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明显,荀元迷迷糊糊就要走近,但却在上去之前清醒过来抵着门框要甩王老板的手,
“要干嘛,这些是什么人!是不是那个周哥来找我报仇的!”
王老板感觉无比丢人,刚刚台上还说他是什么猎豹,这叫嚷的傻样分明是条傻狗!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车内传出一阵笑声,不同于刚刚的嘈杂,这里寂静地只有雨声,所以那个笑声尤其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笑声,荀元莫名其妙想起了刚刚在场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他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微微俯身看去。
果然车后座坐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角度原因看不到脸,但却能一眼看到车灯下被照亮的肩头雪肤。
非礼勿视,荀元像被触电一样赶紧直起身子,刚好对上王老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好像恨不得能踹开他自己上,
“梁小姐是正经人找你有事!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见上人家呢!”
这时门口的保镖也补充道,“梁总找您确实是有要事商谈,请,荀先生。”
一句荀先生把荀元给听愣了,他可从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两边都这么说之后荀元咬咬牙还是上了车。
他坐进去刚收回腿,外面的保镖就给他扣上了门,好像是怕他跑一样,但荀元却在内心感慨,有钱人真奢侈啊,连车门都不用自己关。
关上门之后车灯瞬间灭了,荀元下意识看向后座上同坐的人,对方一头蜷曲长发垂下和身上的黑毛衣融为一体,没什么光的车内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看着他的眼睛明亮闪烁。
她好像很漂亮。
荀元还没看清就在心里下了定论,就在他被对方的眼神看得慌乱要移开脸时,她就向他伸出手,一阵清淡的香气像雾一样朝他扑来。
荀元之前当过外卖员情人节送过无数鲜花,所以这一下他立马闻出来了对方身上的香气,就是他情人节送过无数次的那个品种。
是玫瑰,花瓣幼嫩柔软还带着水珠,鲜艳欲滴浓烈还浑身是刺的玫瑰香气。
就在他发愣时,她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握上了他的手,手心虽然冰凉但却和花瓣一样柔软,紧接着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你好荀先生,我叫梁佑京,保佑的佑,京都的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