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下,微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
谢泽晞带走了黑凤梨。
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涌起一丝不舍,大概是因为刚才那茫然失措的黑凤梨吧。
或者是对谢泽晞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又或许本来就有呢?
走到半路的谢泽晞停了下来,他靠在天桥栏杆上,望着远处灯亮的一座房子,喃喃自语:“再次见面,你和之前比,似乎变了一些……”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宠物包,隔着一层布料似乎在抚摸着黑凤梨。
“不过还好,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有些憨厚。”
他凝视着包里正瞪着眼睛看他的黑凤梨。
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弯了起来。
校服衬衫的领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路灯灯光斜斜切过,投下的影子,在地面上缓慢地呼吸。
——
周六月考即将到来,傍晚的自习课里,弥漫着浓浓的咖啡味,课桌上堆满了翻卷边的复习资料。
云洄正低头写着资料,不久她的笔尖就在试卷上渗出了墨水,她随即换了一支……
“叮铃铃……”
第一节晚自习下了,只有寥寥几人去上了趟厕所。
晚自习连上两节,一般不下课。
云洄转头看向林葵安:“葵安,周日可以带上我舅舅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并不——”
话音未落,林葵安的左手就搭上了云洄的肩膀,“当然可以了,不过之前从未听你谈过你舅舅,你和他熟吗?”
考虑到林葵安的顾虑,云洄解释道:“我和他不算熟,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既然你发话了,那我肯定会好好招待啦。”林葵安似乎从刚才的疲惫走了出来,变得容光焕发。
云洄感激不尽。
“明天就月考了,真烦躁!”林葵安顿时又泄了气,仿佛只要沾到和考试沾边的东西都能被吸走阳气。
云洄拍了拍她的背,“把错题都看看,我们每周交上去的错题现在可以发挥作用了。”
“还在许天然那呢?”
云洄纳闷:“没发给你吗?”
“嗨,不是,我平常不怎么整错题,又交不上去,许天然就主动帮我整了,时间紧迫,几道没答案的大题也混里面交上去了,现在答案还没补上,只能拿给他继续帮我写了。”
云洄:-_-
“哎呀,不要忧郁了,学业这东西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啦。”
云洄顿悟,没再劝说。
她接着做了一张又一张的习题。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低语着,摩挲出细碎的声响,像一群窃笑的幽灵,仿佛在嘲笑他们永远做不完的试卷和错题集。
许天然将写完的错题交给了林葵安。
“这七门学科一天考完,中途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才高二啊,赶着奔高三吗!”林葵安翻开错题本,皱起了眉头。
许天然解释道:“确实快高三了,大概为了让我们提前适应高三每周六都要做完七份试卷的生活吧!”
林葵安:π_π
以后不敢想。
看着没精神的林葵安,许天然有些自责,后悔说了刚才的话,有些沮丧地回到了讲台。
云洄正打算安慰她,扭头发现林葵安正聚精会神地看起了错题,便没再打扰。
她将头转向谢泽晞,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目光穿过几人,谢泽晞所在位置完美映入眼帘。
笔尖偶尔落在试卷上,嘴角微微下垂,眼深沉。后颈的骨节随着手上的动作在校服衬衫领口处若隐若现。
云洄目光不由自主地观察起了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眉骨像工笔画里的精心勾勒的墨线,渐渐晕染成晨雾中的远山轮廓。
转眼间,云洄看到他微微上挑的眼角,深邃而明亮的眼眸。
相似的眼眸让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故人。
一个自由洒脱的小太阳男生,
也是一个撕毁誓约扬长而去的人…
他们长得真像啊。
……
回过神来的云洄正撞上了谢泽晞的目光,他正温和地望着自己,夹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一瞬间的无措让云洄的脸红了起来,她竟然害羞地回过了头。
他不会觉得我是在暗恋他吧!
此时的云洄如坐针毡,恨不得钻到老鼠窟窿里。
“咚咚咚。”
林鹤归将云洄叫到了办公室。
云洄成绩优异,也并不喜欢担任职务,所以平常老师不会找她有什么事,办公室并不是她会去的地方。
学校要交的费用自己也都交了。
她疑惑着,想了一路:
上次吃午饭没带饭卡,为了省麻烦没有登记取票,直接嫖到了一碗饭?但这不能算嫖吧。
或者是上周值日没倒垃圾,导致扣分了?可顾清和也不是会背刺自己班的人。
晚自习讲话?也有其他人讲啊。
难道是竞赛?但上周才去了的。
总不至于是偷看班上男生,觉得我早恋吧!
云洄脑子里装着八百种可能来到了办公室,她走到林鹤归面前。
“坐吧。”林鹤归搬来了一把椅子。
云洄正襟危坐。
“别紧张,就跟你说些事。”林鹤归喝了一口茶。
云洄:“?”
哪里紧张了!
“你知道周泯灰现在家里的事吗?”
云洄抬起眼时,眉头已经蹙成一道浅痕,仿佛在思考者什么。
“老师,我并不知道。”
“这样啊,”林鹤归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我知道你们高一是一个班的,当时你俩可真是双骄竞秀。”
“…也不全是。”她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袖口的线头。
周泯灰与云洄是当时高一年级的两个小霸王,两人包揽第一第二,他们俩携手共进,被誉为最佳拍档。
那时周泯灰总在早读课往她抽屉塞温热的豆浆,而她会在他的卷子角落画解题流程图。
而就在高一下学期选科之后,云洄已经不能笔下生花了,她与周泯灰还是拉下了一些距离。
“哈哈,谦虚了,你的成绩现在不也上来了吗?”
“老师你想说什么?”
林鹤归压低声音:“老师只是想告诉你,这孩子母亲病重,为了照顾母亲,学业一直推脱,病历单也发给我了,我就批准他申请了近一个学期的假。听说他的父亲为了赚医疗费也是抽不开身,学校也专门去慰问过。”
“这几天我本来想去他家继续了解情况的,但他总是回绝,老师也没为难他。”
“不过他说下周就回来上课了。”
“他让我把这些话告诉你,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云洄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皮下投出一片阴影,好像藏着心事。
她从未听他说过家里的这些事。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一直欠着周泯灰一份恩情。以她的性子,理应很快就可以还这样的人情,可周泯灰突然对她的爱恋,云洄并不接受,她选择了回避。
“云洄?”
“怎么了?”云洄回过神。
“是这样,他给我打电话,说你高一和他是同桌,你俩挺熟悉的,希望你能帮他补补落下的课……”
“老师你想让我和他坐一桌?”
“你当然可以继续和林葵安坐同桌,毕竟选择权我都交给你们了。”
“如果你不接受帮助他的话,我也会征询其他学生的意见。”
“老师,我可以帮他补习,但我想和林葵安继续做同桌。”云洄坚定地说。
“可以啊,老师会另外给他安排个位子。”
云洄长舒一口气。
可走出办公室门口就碰上了谢泽晞。
两人面面相觑。
“我去领校服。”谢泽晞淡淡开口。
云洄愣了一愣:“哦。”
夜晚云洄到家发现家里没人,他打开手机给程守拙发了一条消息:
【_:在哪?】
……
【程守拙:才下班呢,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作】
云洄心想:看来他真不是来度假的。
【_:……随便你】
【程守拙:我给你包里塞的包子吃了吗?你明天不是考试嘛,吃了包子包过的[机智]】
云洄疑惑着打开包,果不其然,一个被塑料袋包裹着的包子,被书压扁了,凉得梆硬。
云洄:……
抱着不让程守拙失望的心态,她回复:
【_:吃了,】
【程守拙:你们这的生活节奏我还真的轻松些,我现在的精神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_:你之前也干这个?】
【程守拙:当然不是了,我干好几分工呢】
【_:怎么感觉你说话的语气那么像孩子呢←_←】
【程守拙:……】
云洄也不想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她切入正题:
【_:周日有空吧,同学有约,一起去】
【程守拙:不是说我带你吗?】
【_:你才到这还带我?简单放松一下,一起去吧】
【程守拙:好吧好吧】
【_:另外把自己收拾好了,别带坏我同学】
【程守拙:我虽然事业不咋的,但不是精神小伙![呵]】
云洄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_:别喷你那该死的香水就行了】
……
晨光透过教学楼走廊,染出一中朦胧感。
月考如期举行。
“考试顺利。”清列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是谢泽晞。
云洄蓦然驻足,抬眸注视。
“谢谢,”她听见自己略显滞涩的声音,“你也是,考试顺利。”
云洄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是多么的温柔,她的心还在微微跳动着。
……
笔尖沙沙,考试已悄然落幕。
云洄今日格外的累,她躺在床上,随机点了首歌,竟是首粤语歌,不知为什么,她好奇地看起了歌词…
她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像是羽毛轻轻浮出水面,但瞳孔里残留着未散尽的恍惚。
“是碰巧吧...”
她摇摇头,责备自己刚刚又控制不住地乱想了。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沉沉闭上眼,意识开始涣散,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这一刻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