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恒的父母勤劳又有眼光，选择当时本地发展前景还不是很好的房地产和餐饮业，他们悄然积累财富、资源和人脉。当然也牺牲了大量的时间，无暇顾及两个儿子。

    彼时的江时永已经成年，他成绩一般，高中时代把大把时间用来忧郁和撩妹。靠着父母的关系和大把金钱上了本市的一所三本学校。即便不算一个成功的学生，但是俊秀的外形和大把的钞票还是给他箍上了耀眼的光环。

    有这样一个自诩多情又处处留情的忧郁哥哥，刚上初中的江时恒就上了一堂又一堂对他未来影响深远的情感教育课。可能是那个年代的原因，忧郁多金的设定总是会吸引一波又一波的自认勇敢无畏、敢爱敢冲的太妹。她们扬言爱上江时永，要拯救江时永，为了爱情要死要活。

    她们有时候搞不定江时永，就会曲线救国来找江时恒，在江时恒的校门口等待江时恒，收买他讨好他，换取有关江时永的情报或者要她充当她们和江时永之间的信使、桥梁。漂亮姐姐的各种关怀和讨好，尽管带着很多目的，但还是给江时恒虚荣的青春期带来了莫大的满足。

    所以，在江时恒的第一课里，他见识了要为爱勇敢。爱人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爱人就是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敢为对方死，算什么真爱。

    时间晃晃悠悠，江时永在繁花丛中来来回回，不拒绝也不承诺。

    和江时恒想的不一样，忧郁的江时永并没有被任何一个为爱勇的姑娘拯救也并未真的倾心于任何一个与他纠缠拉扯的小太妹。他爱上了一个富裕之家的明媚千金。

    江时恒在第二课里，学到了爱其实是被吸引，不是被拯救。

    江时永的爱像个冷笑话，他日后牵手结婚的那个人也并不是他在万千花丛中一眼万年的那一朵玫瑰。当然中学时候的江时恒还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那些啼笑皆非，又改变他命运的事情。

    秦丽阳没有如故事里常说的那样，成为江时永的养成萝莉或者成为江时恒的青梅竹马。更没有成为兄弟两个都争的死去活来的女主角。

    秦丽阳甚至没有和江时恒上同一所初中。

    秦丽阳的舅妈虽然很勤劳，但是显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保姆。上初中时，秦丽阳不顾江奶奶的反对，选择了市里一所寄宿学校，她只需要在周末回去。这样，舅妈就不用为了照顾她守在小院里，只需要隔三差五来照顾菜地收拾园子。江母也可以另找合适的人照顾江奶奶的日常。江奶奶也可以过得更舒服些。

    在舅妈好心但是偏执的日夜灌输下，秦丽阳养成了异常敏感却又应对无能的个性。她很会察言观色，体会别人心绪细微的变化。感知是天生的嗅觉，而应对处理是后天的本领。秦丽阳只有天生的嗅觉却没有后天的本领，她只会以退让、逃避或自责来应对她察觉的变化，因为毕竟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办。江奶奶其实有所察觉，但是父母离世后的秦丽阳像一只受惊的蛹，充满不安，自我封闭。舅母的耳提面命又让她加固了独立、感恩、不能给人——特别是江家人添麻烦的外壳。

    幸运的是，秦丽阳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少男少女都慕少艾的年纪，她只知道学习。放了假她就陪着江奶奶，江奶奶能让她感觉安心，没有了舅妈的念叨，她仿佛又能有回到儿时小院的片刻欢愉，坐在江奶奶膝头，随着晃动的膝盖摇阿摇。

    她不再称呼江奶奶为奶奶。并不是她的爱有了变化，只是她更加敏感，觉得过于亲近就是奢求是僭越是妄图占有，而她，并没有占有的资格。

    秦丽阳在感情世界里学到的准则是，你要先拒绝自己，才不会被别人拒绝。换一句话就是只有不献出自己，才永远不会被辜负。那时候的秦丽阳不知道，告诫自己要牢记的事情，往往是自己渴望能做到，却很难做到的。

    2003年，秦丽阳和江时恒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又相遇了。分到了一个班，还坐了前后桌。

    江时恒是耀眼的，他聪明帅气家境好。有一双多情的眼睛和腼腆的笑容，性格活泼些的同班小姑娘们总是被他的笑容逗得咯咯笑，笑声里充斥着少女的羞涩和朝气。

    秦丽阳也是有光环的，她虽长的很普通，在同龄或娇俏或漂亮的女生里毫不起眼，但是学习着实有天赋。总是班级里的断层第一。秦丽阳内心孤独却也有很多的朋友。

    秦江二人因着小时候的情谊，分到一起关系顺理成章升温，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或许是太过清楚彼此的老底，两人并没有产生友谊意以外的情愫。江时恒嘲笑她打扮老土，说她是秦三多——丑多多、土多多、矮多多。她嘲讽江时恒狗改不了吃屎，小时候招猫逗狗长大了招蜂引蝶。

    当一切都进展顺利时，就意味着意外快来了。高中刚开始，秦丽阳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江时恒的同桌。

    很多年后江时恒问秦丽阳，他的同桌封雄除了会高冷耍酷哪一点比他强，为什么她当时不喜欢自己而会喜欢个冰雕，关键是她还表错情，人家根本就不理她，她还落个倒追失败的结果。

    只有秦丽阳知道，在她面前，封雄并不是冰雕，而是个话痨。

    封雄个子高挑，面容冷峻，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气质。班里经常有三五女生聚在一起，愤愤吐槽他连正常的社交对话也不回应。被他无视了好几次的王俭荣愤愤不平，嚷道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很高冷，很吸引人！尽管她们都很气愤，但是封雄的高冷确实还是收获了一些迷妹，但是秦丽阳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高冷。

    有一段时间，因为江时恒总是和拖着秦丽阳讲话，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带头不守纪律可还行！老师又舍不得批评他两个宝贝学生，于是就把冰山——封雄，调到他们中间。江时恒调到了更后一排，封雄坐到了秦丽阳的后面。

    不得不说，有很长时间秦江二人老实了许多。隔个人还能聊天，隔个冰山还要勾头讲话确实需要更厚的脸皮。秦丽阳最先不好意思回头讲话，江时恒起先还不老实妄图通过冰山传递消息。结果十传九不应，他戳烂冰山后背，冰山才勉强帮他传递给秦丽阳一个“请回头看”的眼神。

    或许是受江时恒的影响，也或许是冰山冰冷的外表之下也住了一个话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封雄开始用笔戳秦丽阳的后背。先是问问题，英语、语文，秦丽阳总是耐心解答。后来连秦丽阳最不擅长的数学也开始问，秦丽阳很奇怪，她数学虽然也很好，但是和天赋型选手江时恒相比，那实在还是有差距。冰山为何舍近求远，请教她英语还能说是学习大于一切，放着江时恒这个学霸男生不问来问她数学就很有问题。

    秦丽阳立即察觉到了不寻常，感知是她的天赋。或许正是这个发现，让她后来开始喜欢上了封雄。

    封雄打开心门释放出了话痨本体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不分时间用笔戳秦丽阳。

    从“你考多少分、作业是什么、这题怎么做”发展到

    戳戳戳……

    “你知道海边的堤坝是什么材质的吗？”

    “堤坝？石头”

    “不是哎，是橡胶的，我小时候经常去堤坝上玩”

    “捡螃蟹吗？”

    “哈哈，螃蟹是在海滩上，堤坝上是没有螃蟹的”

    戳戳戳

    “你知道哪吒是在东海扒的龙三太子吧”

    “好像是吧”

    “我站在堤坝上看到的就是东海！"

    “真的吗？海好看吗”

    “假的，哈哈哈”“不过你要是喜欢看海，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

    说这话的时候封雄笑容满面注视着秦丽阳，话里没有迟疑。

    秦丽阳的心里有烟花绽开，她太需要有人需要她，有人放他在心上的感觉。

    秦丽阳和封雄变成了班级里新的话痨搭子，但是他俩比江时恒低调，总是在晚自习或其他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嘻嘻嘻、哈哈哈。

    他们从封雄的爱好聊到他的一家四口，他可爱漂亮的妹妹，还有妹妹被取错跟外形很不搭的名字。聊到封雄居住的海边小镇季节性海风，街道的十字形走向、她目前上班的卫生院里那株上百年的老松树，还有他那窗台放着仙人掌一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海的卧室。

    封雄不是市区人，他住在县里的海边小镇。

    发男生们戏称他们为小两口，因为有次他们正在叽叽咕咕，后排男生有个人问秦丽阳一个问题，秦丽阳还没回答，封雄说道，选C选C！我们还有事，你不要过来烦。然后那个男生又好气又好笑，就调笑道，行行行，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封雄丝毫不退让，说道你知道就好！

    秦丽阳又听到了心内烟花炸裂的声音。

    秦丽阳渴望跟其他人产生紧密的联系，她相信自己的嗅觉，对于封雄来说她是不同，封雄这辈子和女生讲过的话加起都没有和她半年的多，这是多么明显的偏爱呀。在她缺乏判断能力脑袋瓜里，只能把这种不同归类于喜欢，他喜欢她，这是唯一的结论。在她那没有应对水平的相处之道中，也没有暧昧、拉扯的字眼，她只想切切实实拥有一份偏爱。

    所以生平第一次，她忘了“要先拒绝别人，才不会被别人拒绝”的人生信条，给封雄写了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