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崽你记住，在你学会隐藏之前，不能踏上人族地界”
栗漪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少见的有些严肃:“人怕妖，但也会吃妖，你这样还未成长的妖族，容易被刨去了皮，要作为炼器材料的”
“你会把我剥皮拿去炼器吗？”
应晴杉仰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紧张
栗漪怀似是微笑，转身拿起桌上练习的符纸，夹在两指中，对着她甩了甩，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今天来练练符咒吧，多学点人类的东西，也算有点用处啦”
那时的她们并没有相处很久
根据系统提供的世界观设定，人妖对立，人族做出这种残害弱小妖族的事情并不会特别意外
相应的，人族幼崽落在妖族手里，也一定会遭到无法想象的折磨
这是上百年来天天上演的悲剧
所以在她藏好她的耳朵，显眼的银发和兽瞳之前，她并不会被允许离开小屋的保护范围
刚开始确实会害怕，毕竟人妖关系并不像表面那样和睦，尤其是修士，更是排斥妖族到了极点，怎么可能会庇护一只狐族幼崽
但斗转星移，春秋过去，一年又一年，时间的流逝让应晴杉渐渐放下警惕
她应该是个好人
栗漪怀已经是化神期大圆满的修士，就差临门一脚进入中境界的练虚，她要想拿她如何，她根本无法抵抗
为什么要对妖族表达善意？总要有理由的
她在月光下舞剑，栗漪怀站在她不远处，她看着她，又好像并没有真的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月光在她们的脸上打下阴影，应晴杉随手翻了个剑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专心点”
“哦......”被发现了
她想知道为什么栗漪怀对妖族这么友好。应晴杉撑着头，坐在窗边桌椅上 ，练习着人族修士常用的纸符。又想起来月光下，她那晦涩难辨的神情，心情混乱，不小心触发了聚水符，被水浇了一头
“……要专心啊”栗漪怀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能觉得好笑，又眉眼弯弯，从鼻子轻轻呼出笑意
她们都有秘密，她的第二次人生，栗漪怀的过去，点点细流，汇聚成闪闪盈丝，将她们的命运缠绕在一起，难以分割
她当然可以直接询问，问她为什么救她
可是当她想问出口，看着栗漪怀撑着头看着她练功的神情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好像也不在她身上，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面纱，纱后是数不尽忘不掉的忧愁
应晴杉突然之间就语塞了
记忆是组成生命的一部分，回忆不过是一声叹息，那么满心欢喜，那么低沉落泪，最后化成一句“想当年……”，然后就这样坠落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去不返
所以她只是默默学习着，提高自己的修为，她不想告诉别人她的经历，只是想做好现在，然后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她不会问出口，除非栗漪怀主动说出来
但她似乎没有听到的机会了
人生本就是一片汪洋，坠入其中，也要跟随潮汐起伏，那么被吞没，那么冲破浪花，继续漂浮。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只是一片死海罢了
应晴杉筑基那年，迎来了人生潮汐的第二个浪花
与她相处了十年的栗漪怀，她实际上的师傅，在某一天出门之后，水灵灵的消失了
应晴杉等了七天，她都没有回来
按理说，以栗漪怀的实力，不可能有不要命的修士敢招惹麻烦
她们在楚国边缘的小山之上，靠近偏远闭塞的小镇，附近的宗门不过是小门小派，平日也并未结仇
为什么没有回来？
应晴杉抱着栗漪怀给她的剑，站在木屋旁看着镇子的方向，手臂不由自主的缩紧
虽然是勉强学会了伪装，能骗过低级阵法的排查，但还是有些害怕，愣是七天不敢真的去找栗漪怀
万一呢……万一就突然回来了……
直到屋子周围的辟邪术开始慢慢变弱，她垂下眼，转身回屋，带上咒符，提上利剑，带好兜帽，变化好外形，走出几乎十年都没出去一次的安全堡垒
法术变弱，只能是施法的人身受重伤，难以维持力量
“笨蛋，出门都能受伤”
应晴杉踏入人类地界，握在剑柄上的手溢出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走入人类城镇
“我都还没叫你师傅呢，别死了……”她在心里默默想着，紧张的情绪蔓延在她全身，她看着眼前的小镇，踏出她并不沉稳的步伐
和她所在的世界那种现代气息浓郁的感觉不同，这里人类的小镇处处透露着浓郁的东方古韵，交错的街道，叫卖的人群，也算得上热闹
去哪里找人？
她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十年之久，足以让她对一些人类常识淡化
她向前走着，小心翼翼避开与人的肢体碰撞
“想当初，那昆仑剑修源光，那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少年天才，十八岁便结了金丹，二十八跨入化神，后来他游历人间，遇到这入魔后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狐妖，与他同在昆仑的师妹栗漪怀共同对敌，将其封印于魔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黎川之地”
栗漪怀？
先生的声音激昂又缓慢地传入她的耳朵，应晴杉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看着说书先生，然后拽紧衣袖，抿着嘴，踏进了茶楼
“封印妖魔之后，这源光真尊就地突破，竟是达到了化神大圆满，差一步就能跨入炼虚之境。他与那小师妹栗漪怀也因共抗魔而就从此暗生情愫，互许余生”
应晴杉:？原来她师傅真有白月光
应晴杉进到茶楼，找了个地坐下，喝着小二递来的茶水，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上的说书人
“只可惜命运弄人，这对羡煞旁人的鸳鸯佳侣，终是不得善终”
“他们回到昆仑，没过多久，那栗漪怀竟然为了自身修为，将源光真尊强行魔化，只为刨取源光真尊灵台提升修为，但源光真尊毕竟修为强盛，魔化之后虽说实力有些退步，那也比栗漪怀高出一个小境界”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将扇子合拢，低声叹了口气
有人催促他，这说书人才缓缓开口：“魔化后的源光真尊摆脱了昆仑的的束缚阵法，逃离了昆仑，至今不得而知下落，至于那栗漪怀，也跟随源光的踪迹消失不见，名门正派各大家族都下发了通缉，势必要将栗漪怀此等魔修抓回，也派人寻找源光真尊的痕迹，将他封印于黎川，还其安宁”
应晴杉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师傅，那个天天悠哉游哉的休闲剑修，对待妖族如此友善的栗漪怀，怎么可能会为了提升修为而残害曾经生死与共的同门呢？
应晴杉放下茶杯，丢下铜板，离开了茶楼
她听不下去了
她要自己寻找答案
应晴杉一路打听，来到杂货铺，买了一份羊皮制成的地图
她要前往昆仑，探究事情的真相
可是从这样偏远的小镇前往昆仑，御剑飞行也要用个半年，而且她还不能完全隐瞒自己妖族的身份，怎么混进昆仑呢？
太让狐头疼了
应晴杉决定边走边想
白天赶路，晚上躲藏，她好像许久没有一个人这样混迹在陌生的地界，以往的生活总是存在着另一个人，十年朝夕相处，在情感上，已经将她归结于重要的人
应晴杉变成小狐狸躲在高树枝桠上，她看着跟原来世界毫无差别的月亮，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前路漫漫亦灿灿，她会做到她想做到的
应晴杉闭上眼睛，刚想浅浅咪一会，这片树林就闯进了不速之客
有人在奔跑，不对，是一群人在奔跑
刀剑碰撞，凌乱步伐，没有灵力波动，是凡人在刀剑相向，还有时不时有人喊出的“保护殿下！“
但她是狐狸，是不会参和这种事情的
于是她将自己的头埋进毛茸茸的尾巴，打算闭目养神，不理会外界纷扰
然后这十年毫无动静的系统任务界面，就这样在这时跳了出来
“将楚国小公主救出，任务奖励：未知”
“……”
能让狐好好睡觉吗？
应晴杉感觉离开了小屋之后，这霸王条约就要开始生效了
她幻化出人形，坐在树枝上，借着妖族夜晚卓越的视力，看着树下不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拨人，还有不停在奔跑躲避刀剑的小孩
那小孩身着窄袖骑装，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惊惧与尘土，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孩子被迫逃难的可怜模样
应晴杉将头发和瞳孔隐藏，抽出剑，一个翻越，剑从天而降，插入他们中间的土地之中，她的脚点在剑柄上，月光打在她黑色发丝，逆着光，俯视着这群被她突然出现的模样变得更加警惕的凡人
可恶，她好装，但是好爽
“你是什么人？”
“保护殿下！”
应晴杉挥动灵力，一群猛男就这么被她震开，她提起剑，来到呆愣愣的小公主身边，随手将一个爬起来冲到她身后的黑衣人打晕，伸手要把小孩拉起来
就发现这小公主抖得跟筛子一样，感觉下一秒要哭出来了
不要啊，她最怕小孩哭了
“不……不要……不要杀我……”小公主躲避了她伸出来的手，颤抖的身躯看起来更可怜了，连声音都是抖得不成音调
嗯？她帅气的登场难道很可怕吗？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小女孩抖得更严重了，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指了指那个被她打晕得黑衣人，开口说道：“你……打死了……我的侍卫……我……才不信你呢……”
应晴杉看着身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没有遮挡面部的黑衣人，眨了眨眼睛
哈哈，装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