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青凝心想。

    两人出去后，她环顾着房间，无论是桌上放着的监护仪和角落里的呼吸机，她只看一眼便知道是什么型号。而不远处的抢救车里，看都不用看，都能猜得出来里面放有什么必要抢救的药物。

    还有之前护士小松子进来更换的药物，她都能一口说得上名字。

    比起这两人，她明显对医院更熟悉。

    她到底是谁？

    回来后两人都黑着脸，两人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来是挺不愉快的。

    “你不要被他骗了。”白卿言道。

    自知理亏的宋璟一句话也不敢吭。

    “咦？被骗？什么意思。”她故意问道，“谁骗了我，骗我什么了？”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白卿言瞥了一眼低头缩肩，早就没有之前的气势了，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宋璟。

    “对不起，我不是你未婚夫。”他的声音低低的。

    “那你是谁？”

    宋璟低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白卿言看他这么样子，心底嗤笑，不过是个心存不可能幻想的癞蛤蟆罢了。

    “是你救了我？”没有指责，她却是这样问道。

    宋璟忽然抬起头，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救了我，不管你是谁，或是骗了我，我都谢谢你。”笑容出现在她脸上。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宝石一样，纵然是顶着被烈火灼伤的一张脸，也丝毫不减其光芒。

    宋璟忽然察觉到自己是多么愚蠢，这样的人他是藏不住的。想骗就更难了。

    也许她……注定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们是不是不该为她做决定？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她忽然道“那你的名字是真的吗？”

    “啊……这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他再度手足无措，头低得更厉害了。凝凝都要担心他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名。”她语速慢慢的，嗓音不只是不是因为受伤而有些沙哑，一字一句却非常清晰。“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还有……”她看着屋里另外一人，“您是不是也在骗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白卿言本来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凝凝只是三两句就把人逼到墙角，现在眼见宋璟的谎言居然波及到自己，白卿言非常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和某人不同，我从不屑于说谎。你就是白家的人。”

    一旁的宋璟一言不发，似乎是默认他的说法。而且昨晚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璟也讥讽面前的人不过是她养兄。那这么看来可信度比较大。

    而和自己这个气势迫人的养兄相比，宋璟无疑是好突破的一位。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你叫宋璟？”

    自己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名，如果不是想起来了，那就是……宋璟猛然意识到是白卿言刚刚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此刻只能无奈点点头。

    今天晚上他的那点小九九已经被扒的溃不成军。

    眼见宋璟已经一副低头认输的样子，她乘胜追击笑了笑，“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问下去迟早要出事，宋璟眼看着已经顶不住了。白卿言暗骂一声废物，他开口道“你不怕他再骗你？你记住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那些事如果真的重要的话以后你自然会慢慢想起来的。如果不重要忘了也忘了。你只用记得你永远都是白家的人。”

    这话说的，好像想不想起来都无所谓一样。她没说话，只看着眼前的白卿言，脸上似笑非笑。

    他起身，身高腿长，一身高定西装穿在他身上犹如天神下凡。“你好好养病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有事要处理，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他出门施舍一样给了宋璟个眼神，“你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宋璟一边痛恨自己为何这么好说话，一边安慰自己，没事，他马上就滚了。

    “好好看着凝凝，想不起来之前的事当然是最好的。我在这里待太久会引人注目。但白家会全力支持你。”

    他本就是这样想的。白卿言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好在白卿言意见和他相同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宋璟撇撇嘴，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大，“说真的，当初把凝凝赶出家门的不就是你吗？为什么现在这么上心了，居然能找到这里。说到底，她不就是你爸在外面收养的养女吗？”

    白卿言没有多说，“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

    哼。宋璟撇嘴，要不是凝凝的事自己才懒得多问一句。他之所以这么在意是因为那天晚上看到白卿言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虽然也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也可以解释为忽然见到死里逃生妹妹的失态，可他还是有种隐隐的担心。这个白卿言怕不是个死变态……对凝凝有别样的心思吧。

    他心里如是想，但白卿言忽然说出了他心里所想的词语，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声。“你不要有别样的心思。凝凝不喜欢你。你没有机会的。”

    “你胡说什么？”宋璟一下子涨红了脸。虽然前几日扯谎谎自称是凝凝的未婚夫。后来当着凝凝面被揭穿，他羞愧不已。此时是怎么都不肯再承认了。“那不过是玩笑，我逗她玩的。”

    懦夫，白卿言冷冷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不屑，“没有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既然可以找到你们，那就可以找到第二次。”扔下最后一句，他上了飞机。

    其实宋璟的怀疑不是没道理。

    白卿言此时已经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回踏上家乡的土地。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把凝凝留在宋璟这里，可贸然带走凝凝必然会引起关注。知道凝凝下落的人越少越好。

    而宋璟这个懦夫留在凝凝身边再合适不过。他眯起眼睛，不甚在意转动手里的水晶杯，看着里面殷红的酒液来回晃动，就像血一样，压下心里的浊气。

    凝凝，他的凝凝终于找到了。

    他的父亲白苍纯是独子，身体孱弱，温文懦弱。所以他从小就被视为继承人。

    父亲在他十岁那样带回来那个小姑娘。

    明眸善睐，粉雕玉琢。

    他纵然是在白家见惯了各样美人，也从未见过一个能和眼前小姑娘相提并论的。

    父亲对她的宠爱甚至是超越了他这这个唯一的继承人。但他却不嫉妒，甚至加倍对她好。就像是争宠一样，生怕她看不到自己。

    渐渐的外面有各种流言。其中他在意的便是凝凝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女。而随着年纪增大，小姑娘也真的和父亲有那么一丝相像或者说和他也有那么一丝相像。

    看着镜子里两人如出一撤琥珀色的眼珠，他砸碎玻璃，打算绝不相信这些屁话。

    这话也传进了父亲的耳朵里，他知道父亲借着体检的名义抽了凝凝的血送去做亲子鉴定。

    而他最感激父亲的便是，凝凝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是她的哥哥。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除了一层脆弱的收养关系，再无其他阻碍。

    养兄，可笑的称呼。他不屑一笑，转动手里的水晶杯。

    父亲后面病重甚至生出了把她加嫁到叶家的荒唐想法。

    叶家，叶序，那个废物小子也配娶自己妹妹？他拒绝了。

    虽然父亲仍在世，但他早就是白家掌舵人，他的话远比病重的父亲更有分量。

    他不同意，凝凝便不能嫁。

    他第一次感觉到权利地位是如此重要。

    他向父亲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凝凝，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将来……将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父亲去世后，他就立刻把人赶出家门，为了祛除凝凝身上白家人的标签。因为世俗的眼光，她不是白家人，才能嫁给她。

    而现在她失忆了，没有了过去的束缚，能更好的接纳自己。至于过去的两人共处在一起的时光，只要两人在一起，早晚都会再经历的。

    如果一见面就知道凝凝失忆了，他就不会说自己是她养兄。

    他这次回去会安顿好所有事，扫除了危险后，秘密接凝凝回国。这两年他一直在寻找凝凝的下落，没有多余的精力，现在终于可以着手调查当年的真相。

    那时候宋璟也已经给她换了一张脸，凝凝便可以不承担着任何压力地嫁给自己。

    他目光放远，丝毫没有在意飞机舷窗外掠过黑色的渡鸦。一口饮下杯里的鲜血一样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