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冬青并不在意洛槿的不告而别,却察觉到这桩稍微有些失礼的事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尽管洛槿不认为他们两人之间需要清算什么人情债。但夜冬青以此为理由向他提出关于酒会伴侣的邀请,而洛槿蹙了蹙眉,不置可否。他一面将母亲的手稿连同他自己的手稿封入箱中,一面漫不经心地发问道:
“你没有别的人选吗?”
倚在窗边的夜冬青啜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微笑道:
“有。”
“……只不过在备选人当中,你是最好的。”
他放下咖啡杯,笃定地说道。
“……”
洛槿有些无言以对。他并非一个会因对别人的夸奖感到受用就匆匆下决定的人,然而权衡片刻,却发现出席一个小小的酒会对自己并无影响。更何况,未来一周都没有什么非常紧迫的事情。这样的请求似乎也不是不能答应。
“那么,地点在哪?”
“啊。”夜冬青露出一个“你居然同意了”的表情,旋即又换回那副公式化的微笑:“金十字街。”
洛槿心下一惊,不由发问道:“为什么——”
“我安排的。”
“……来宾都有谁?”
“响星全体员工。你都忘了马上就是响星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日了吧?”夜冬青将咖啡饮尽,指节在桌角轻叩:“不过你刚刚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
“我不信你决定把酒会开在金十字街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只是有些想念高中时光而已。”夜冬青把笑的弧度变大了些,洛槿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有上妆:“说起来设计师大人历经千辛万苦从布兰伊国毕业归来,难道什么都没有给我带吗?”
洛槿本还在回想金十字街的往事,听到他这样发问才想起自己备的伴手礼,时差与失眠使他大脑运作滞缓,也无心刻意辩驳掩饰。只转身上楼去取礼物,夜冬青信手将瓷杯倒置盘中,阖眼假寐。片刻后洛槿从二楼走下,怀里抱着许多画纸。
“这是什么?”
“我朋友的作品,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那是一沓油画,其中有些是名家名作的仿品,左下角都有署名,夜冬青学过一段时间布兰伊语,凭着记忆辨认出那些名字里有“赫塔”“玛维登”和“伊穆斯”,他的合作伙伴里有一个就叫伊穆斯,但那人已经很老。最后一张没有署名,描绘的是一束被乌黑缎带系起的槲寄生。
夜冬青把那幅槲寄生挑出:“这幅是谁画的?”
“我。”
“为什么不署名呢?”
“我以为你会认出来的。”
“我确实认出来了。”夜冬青托着下巴微笑道:“不过你在那边还学了油画?”
“很早就想学了。”洛槿也笑了,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些送给你父母的礼物,不过我之前就派人运到你家主宅了。”
“送的什么?”
“给叔叔送了景和雪户的茶具,阿姨那边是一盒机械复原主题的巧克力,布兰伊特产,我觉得很适合她。放心,是黑巧版本。”
“好啊。”夜冬青从椅子上站起:“不过,我也有礼物要送给槿。”
“嗯?”
“闭上眼睛。”
洛槿没有闭眼,而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人的金眸,直到对方伸手将他的眼睛挡上。柔软的手心带着微凉的触感,于是他闭了眼,耐心等待着未知的礼物。
“好了。”
洛槿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抹微蓝,尔后是午后的日光。
一束报纸包装的劳伦狄雅矢车菊立在他面前,花瓣上甚至带着露珠。
“这是……”
“今天上午从布兰伊空运来的,我记得你们学校的校徽就是这种花。”夜冬青将花束递给洛槿,后者怔愣地看着这束远道而来的矢车菊。
“……谢谢你。”洛槿眯起眼,把玩着矢车菊的茎叶,这花送来时还很新鲜,大抵是在布兰伊的集市买的,用报纸包装鲜花是当地的风俗。报纸的题头尚可辨认,那是黑体加粗的总统名字。
“不用谢。”夜冬青穿上外衣,便要往外走:“记得提前把酒会的礼服挑好。明晚七点半,金十字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