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祁立,林辞夏简单洗漱了一番,正想唤上娟儿一起出门闲逛,就听得院门前一阵犬吠,娟儿哭着跑了过来。
“小姐,刚刚院门口来了只大黑狗,蹲在那不肯走,一撵它就大叫,吓人得很!”
林辞夏一边安抚着娟儿,一边去院门口查看情况。
只见一只金目獠牙的黑色大犬横亘在院门边,毛色油亮,虎虎生威,身形大得跟匹狼似的,把门堵了个结实。
“小姐,怎么办啊,”娟儿着急道,“它把门给堵住了,我俩想出去都不成。”
林辞夏也是奇怪,这大黑狗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堵着她要出门的时候来?
“去去,”她上前两步,摇着手试图撵它走,“回你家去,好狗不挡道。”
那大黑狗扫了林辞夏一眼,张嘴打了个哈欠,继续趴回地上,显然没把林辞夏放在眼里。
林辞夏犹豫着再向前两步,想从大黑狗旁边绕过去,那黑狗却突然撑起身,冲林辞夏“汪汪”地大叫起来,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小姐,要不我们等一会儿,等它自个儿走了再出门吧?”娟儿害怕道。
林辞夏摇摇头,“看这狗神气的样子,要是只干等着,我们今日走不了的。”
娟儿正无可奈何,就见她的主子眼睛滴溜一转,小跑回屋,从行李里拿了串干瘪的白色小球出来,不知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小姐,这是?”娟儿好奇道。
“这是‘胡椒’,也是从府上顺来的小玩意儿,可以用作调料,”林辞夏说着,在院里捡了两块石头,把那些小球夹在中间,不断用力碾压着,“据说这边种不活,都是从老远地方送过来的,金贵得很。”
“我们现在又不做饭,磨这‘胡椒’做什么?”说着,娟儿揉了揉鼻子,“啊——阿嚏!这东西闻着还忒难受。”
“啊——阿嚏!难受就对了,”林辞夏也打了个喷嚏,红着鼻子笑道,“人鼻子闻着难受,狗鼻子闻着更难受!”
待磨得差不多了,林辞夏把磨好的胡椒粉末包到一团杂草里,然后扔到院门边。
那大黑狗见滚到面前的草团,好奇地用鼻子去嗅了嗅,随即猛地跳起来,甩着头连连后退,呛得不停地打喷嚏,不一会儿,狼狈地逃走了。
林辞夏站到门口,很是得意,“哼,跟我斗,啊——阿嚏!”
两人得以出了门。
宁州城不大,整座城灰扑扑的,少有绿色,路上不时有些担着溲水的家仆,边喊着“劳烦让让”,边小步快跑着。
林辞夏领着娟儿走过小街小巷,直奔城东的市集而去。
还未到市集,便听到了一阵开市的击鼓声,远远望到一群人围在市门前,一个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男人站在中间,看着像是市里的巡检。
“将军有令,察觉近日边关局势多变,风雨欲来,常有小人乘虚而入,贼祸频发,”巡检朗声道,“为保城中百姓安宁,现下令,凡外来者,购买市中商物皆需出示关传,违者严惩!”
待巡检宣读完毕,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近些这日子确实不太平啊。”
“难不成东辽那边又有新动静了?”
“将军这也是没办法,听说王老二家的狗都丢了。”
“你们管这么多做甚么,将军自有他的道理,俺们寻常百姓照着做便是了。”
林辞夏顿觉不妙,拉着娟儿问道:“娟儿,这‘关传’是什么东西?我们有吗?”
娟儿苦着脸:“小姐,‘关传’是官家颁的凭书,标明了出处和来意,一般入关前都要出示的。我俩这次偷跑来,自然是没有的。”
林辞夏明白了。
那姓祁的狗人突然火急火燎地下了这么一道命令,难不成是专门来针对她的?
她好气又好笑,行,算他有本事,她还不信今天真就不能从这买到一粒米了!
两人走近市门,林辞夏发现市门两边的石墙上密密麻麻贴了很多通缉告示。犯人的画像画得敷衍,笔画歪歪扭扭,勉强看得出个人形,很多都长着同一张脸,歪鼻子嘴斜,罪名大多是些小偷小盗、抢劫勒索之类的,当然也不乏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
看来这宁州城近日确实不安宁。
“这些通缉画像真丑,就算犯人站到面前了,怕是也认不出来。”娟儿小声吐槽道。
“画犯人的画像用不上多细致,只需抓住犯人的几个特征就好,”林辞夏指着一张通缉告示道,“就像这个‘通敌罪’的,他右脸上、左眼下都有几颗黑痣,这就好认了。”
“原来如此,”娟儿恍然大悟,“还是小姐知道得多!”
“那可不,”林辞夏得意道,“但有一点你说得对,这画像确实丑,也不知出自谁之手,真替他害躁!”
两人再在市门前观摩了会儿这些鬼画符,然后才走进集市。
早市刚开市不久,出摊的店铺不算多,大多是些卖朝食的小摊,林辞夏左瞧瞧,右望望,逛没两步,便相中了一家店的热馒头。
花白的馒头在蒸笼里冒着热气,围着摊子的客人很多,卖馒头的大娘正手忙脚乱地收着账,怕是无暇来查客人的关传。
她掏出身上剩得不多的盘缠,数了数,正要上前,就听一声:“等下,没关传可不能买!”
林辞夏吓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店主大娘拉着一个一脸麻子的男人叫道:“这位爷,我好像没见过你,刚进城的吧?我看一眼你的关传。”
麻子脸男人愣了一下,猛地甩开大娘,不耐烦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买个破馒头而已,还用得着查?”
大娘坚持道:“不行,将军都特别吩咐过了,规矩就是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我忘带了!”麻子脸骂骂咧咧,“谁会随身带那破玩意?!”
大娘听了,便要拿回递到麻子脸手里的馒头:“那我可没法把馒头卖给你……”
麻子脸用蛮力一把夺过馒头,直接将大娘带倒在地,他气急败坏道:“死脑筋出来做什么生意!”
大娘被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嘴里还在说:“还回来,不能卖,不能卖,不能再给将军添麻烦了……”
麻子脸转身欲走,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女声喊道:“等一下!”
只见林辞夏叉着腰,挡在了他的道上,“大娘也是按城中规矩做事,你若不服,直接去找那定下规矩的人算账啊,欺负一个大娘算什么本事!”
“滚开!多管闲事!”麻子脸恶狠狠道。
“呵,刚才就觉得你不对劲,”林辞夏凑近打量着他,“近着看更明显了,你脸上的麻子,有一些是自己点的吧?”
“我,我自己点痣作甚么?你莫乱说!”麻子脸的语气明显慌乱了起来,
“深浅不对,常人的痣都是边缘浅中间黑,你脸上这些倒是任性,中间浅边缘黑,”林辞夏思索道,“仔细看来,只有右脸上、左眼下的几颗是真的……”
她一拍手:“喔,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通敌罪的犯人吧,好像是叫什么……顾文彪?”
话音未落,顾文彪见身份败露,掏出腰间的马.刀就朝林辞夏劈去。
“小姐小心!”娟儿喊道。
危急关头,一把长剑挡在林辞夏身前,抵住了那把马刀。
只见祁立将林辞夏搂到身侧,用长剑弹开了刀,一脸寒气地看着顾文彪。
“狗……祁将军?你怎么来了?”林辞夏扒着祁立的臂弯,惊讶道。
“我不来,你现在已经被劈成两半了。”祁立扫了她一眼。
顾文彪见状不对,转身就跑,然而逃没两步,便尖叫一声,被角落窜出的一个黑影咬翻在地。
只见先前那条大黑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死死咬住了顾文彪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地。
祁立放开林辞夏,走上前,一脚踹飞了顾文彪的武器,踩上他的胸口,冷笑道:“可让我好找,原来躲这儿来了。”
“祁,祁将军,”顾文彪乞求道,“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有什么话等拷问时再尽情说吧。”祁立冷声道。
几名士兵赶到了祁立身后,祁立冲他们摆摆手,几人便一拥而上,将顾文彪五花大绑了起来。
那大黑犬这才肯松口,走过来蹭了蹭祁立的裤腿,摇着尾巴,一副讨赏的架势。
祁立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干得好,追风。”
那狗哈着舌头,正被摸得开心,却突然跳起来,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躲到了祁立的身后。
祁立正奇怪,只见林辞夏不顾娟儿的劝阻,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好家伙,我说家门口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条大黑狗,原来是你的部下!”她生气道。
祁立看着身后瑟瑟发抖的追风,挑了挑眉,“我还想问呢,我的爱犬好心,自发来保护县主,县主是做了什么让它怕成这样?”
“还保护,你就是不想让我出门!”林辞夏控诉道,“这条黑狗也是,突然要查关传也是,就是不想让我买口吃的,好拉着脸到你府上求情,我呸!”
“哎,这你可就误会我了,”祁立笑道,“查关传的命令好几日前就起草好了,只是今早恰巧通告罢了。至于追风,它是自个儿跑出去的,要不是县主,我都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林辞夏瞪了他一眼,气得牙痒痒。这人明摆着在针对她,但又冠冕堂皇地让人找不到什么错处。
“不论如何,县主今日可是帮忙认出了重犯,立了大功,”祁立又道,“我自当设宴好好招待县主一番,这次县主可莫要再推辞。”
林辞夏犹豫了一下。虽是吃人嘴软,但这次自己算是帮上了忙,人也从刀下实实在在地救了自己,去一次应该也不碍事。
“好吧,”她踌躇道,“但你要再拿些凉烧饼来招待我,我可不干。”
祁立扶着下巴笑了:“怎么会?这次一定不会让县主失望。”
“我姑且信了啊,”林辞夏顿了一下,别过头,小声道,“还有,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祁立:“嗯?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林辞夏:“我说,谢谢你救了我。”
祁立抱着胳膊道:“没听清,再说一遍,大点声。”
林辞夏:“混蛋!狗将军!你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