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别人。
班里一个有点讨人厌的男生叫刘川，喜欢找明羽说话，她倒不是很介意。
刘川长得挺白，不高不矮，带个圆框金属眼镜，说胖也不胖，硬要形容，明羽觉得他应该是体脂率较高。反正看起来，总给人一种稍微的贱感，但明羽没有要说他真的贱的意思。
要说为什么愿意跟刘川说话，应该是因为他经常跟她讲自己跟男生谈恋爱的故事。明羽问他是不是同性恋，他没肯定也不否定，只说自己现在也有喜欢的女生。
明羽就告诉他自己梦到跟杨艺淇亲了这件事。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明羽没跟她们一起打羽毛球，和刘川在操场边缘说话。
看台没有座椅，只是几层又宽又厚的大阶梯，明羽一边迈腿艰难地爬上去，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其实昨晚是她被这个主题的梦缠上的第三次，再怎么让自己不去多想也无能为力。
短时间内这么频繁地梦见这件事，是潜意识迫切地想欺骗她的心，还是想告诉她，内心深处真的藏匿着这样的感情？
做梦这种形式，明羽总感觉草率。她在梦里还被日本鬼子追过，这也是什么内心深处的感情？
“我昨天晚上梦到我跟杨艺淇亲嘴了。其实最近经常梦到。”他们已经爬上高处，明羽沿着台阶的边沿走，不时盯几眼挥拍却接不到球的杨艺淇。
“你是女同？”刘川没有特别的反应，语气平淡地问。
“我不知道。”明羽有点后悔告诉他了，说了也是白说。
但还是忍不住要说，总比憋在心里好。
“第一次是梦到在学校后门，第二次在教室门口，第三次在教室里。”
刘川从这三个梦里琢磨出一点戏剧性：“越来越众目睽睽了，下次是不是要去讲台上。”
哪还能有下次。“你就说怎么办吧。”
“你直接去问杨艺淇。”
明羽直摇头：“那样显得我很有病诶。”
“我帮你说算了。”
“你能怎么说？”
“就说：明羽说她想跟你亲嘴。”
算了，明羽对他也没抱希望。
明羽跨步跑下台阶，脚踝被震得发疼。她从器材筐里挑了把球拍，还是打球吧。
今天出了太阳，打几个来回就直冒汗。老师没教过羽毛球怎么打，反正就是一来一回，大家也只会高抛式发球，你笑我我笑你地玩着。
“渴死我了。”下课铃响，杨艺淇把球拍扔回筐里，找明羽要水喝。
“我去给你买吧。”
明羽刚要往小卖部跑，被杨艺淇喊了回来：“不用不用，我教室里有瓶水。”
杨艺淇转而向彭暄乞讨，明羽看着她拿着别人的瓶子喝水，心里怪怪的。倒也不是介意，应该是有点羡慕之类的？
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明羽还是去了小卖部，买来一瓶冰可乐。
走在路上大灌几口刚开盖的可乐，气泡在口腔和喉咙中翻滚，带来清凉的刺痛感。
等走回杨艺淇面前，忍不住结实地打了个嗝：“——你喝吗？”
“怎么突然买这个？”杨艺淇把瓶子接过去。
“想喝呗。”
看着杨艺淇喝了她的可乐，明羽心里好受一些。她拿出顺手买的辣条，两个人边吃边散步回教室。
自从有了那个老年机，明羽每天晚上都跟杨艺淇发短信。
感觉这种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是掏出藏在柜子深处的小手机这种生活，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但一看日历，其实才一个月而已。
现在打字的速度已经快很多，不过依然不如智能手机来得迅速。
所以很多时候一句话只按出一半，对面下一句话就进来了，转而全部删掉。
一些思绪被发出来，另一些就这样被断断续续地忘记。
没说出口的话，又何止输入框里被删掉的那些呢？
每次聊天时，心情都会因为这件事不上不下，不过可以忍受。
在告诉别人自己做过的梦之后，日子已经没有任何起伏地过去两周。
除了前天晚上，梦境无奈地刷新到第四次。
头脑特工队里演的，梦都是放映员控制的。要是能跟他们对话就好了，能不能别再编排这种剧本。
这次不在学校里，在一辆公交车上。背景好像是夏天，她们还穿着短袖。
除了司机没有别人，她们一前一后坐着，嘴唇挨着嘴唇。
每次明羽醒过来，根本不会觉得开心。总感觉到自己的不尊重，与无法停止的无可奈何。
手指扣着按键，杨艺淇发来新的消息，说明天应该会大降温，又要羽绒服外面套校服了。
现在就已经比白天冷很多，明羽手指都是冰凉的。妈妈今天帮她把厚衣服都理了出来，她明天也得穿上羽绒服。
冬天要到了。明羽深呼吸几口，空气似乎比几个月前稀薄得多，大脑会不会因此而清明一些呢？
明羽发：“想你了。”
“怎么又想我啦？”
MNO、GHI、你
WXYZ……、想
和、我、在、一、起、吗？
发送。
明羽把手机扔出去半米远，裸露的手臂接触到冷空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从那以后每当想起这个夜晚都会如此。
其实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具体发生什么事，后来根本记不清，但无论已经过去多久，皮肤都会给她诚实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