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我是认真的,此番我一定要随师傅去学医。阿翁若是生气,打我骂我也无妨,只是儿子决心已定,不会再改。”
白自清正为城中疫情忧心不已,见儿子不依不饶,扭头道:“那就把那个蛊惑人心的妖……”
“师傅是西邙圣手,是见秦中疫情特地赶来救助的。阿翁若是不怕触犯众怒的话,只管放狠话。”
“那就把你关起来,叫你不得与人接触。”
“想来阿翁不过是嘴上仁义,实际上还是贵族的自视清高。”白珙不服气,梗着脖子不看他,只朝前方大声道,“您教导我们事事需为秦中着想,如今疫病肆虐,我想学习医术找出这疫病的根治之法,有何不可?您却不问我学医的缘由就随意做出决定,这是独断!”
“找疫病的根治之法,有西邙圣手和琉州师君在,你一个小孩子插手能做什么?”
“凡事都指望着西邙和琉州吗?若是仙人不看顾凡人,凡人难道要灭亡吗?”
“胡说八道!西邙是神界使者,琉州是救世而来,怎么会不顾凡人?”白自清真有些生气了,偏偏跟着的几个奴仆看不懂眼色,回身踹了他们一脚,骂道,“还不请大公子进来,都愣在这做什么!”心急汗愈多,他一面以帕擦汗一面道,“臭小子,大热的天在这闹什么!”
想起王畿内突然肆虐的怪病,却怎么也查不出病症源头来,白自清只觉得头疼的很,他身为丞相,在这种危急时刻更不能退缩,一面命城中各府衙安排隔离区,一面派人去西邙请圣手下山来救助黎民,又从宫中民间调派所有医官,分于秦中四大医馆坐诊。
西邙有神树作为传介,得知青野山疫情后立即赶往秦中,可圣手对此病也是无措,好不容易才发现这病怕高温,忙联系在城中布施的琉州师君帮忙控制晴雨。白自清一面与师君商议如何控制降雨才能保证黎民继续生活;一面又带人巡查王畿,因着此病传播迅速,导致城里人心浮动,国人逃窜,他不敢放国人离开王畿,只得封了城,日日在医馆等处安抚国人等待病情结束。如此辛苦十数天,怪病终于告一段落。
一切都是为了秦荃。但他没想到自己的长子竟要随西邙圣手前去修行,而且拿着黎民的名义来与自己作对。越想越气的白自清从床上翻起身来,摇醒枕边人便开始诉苦:“王畿乃天下之首,天下亦以王畿行为为法则;黎民是天下的根基,黎民生活安稳,天下才能安稳。你瞧那些诸侯国,变法、改革,若是不能保证黎民的生活,任凭他怎么变、怎么改,强的了一时,也强不了一世;诸侯们可以只看得见争霸,看不见黎民,可是王畿不行;王畿若是不管黎民,黎民就彻底没了归宿。”
“他也不想想,当个大夫至多能救几十个人,若是入朝为官,便是能救数千人、数万人。跟我说什么黎民为重,真把黎民放在心里就该好好学为官之道,等将来走上朝堂时,才能摒弃那些苟苟盈利、趋炎附势之辈,做一个能安稳秦荃的治世能臣。”
“您在说什么呀?”蔡夫人睡得正香时被夫君摇醒,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无力思考方才白自清说了什么话。
“你的好儿子要去做游散大夫了,你还蒙头大睡呢!”白自清抓起长袍披在身上,还是气冲冲道。
“您说哪个?”蔡夫人见白自清要出门去,忙爬起来问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呀?”
“我说仙奴那臭小子。”白珙小名仙奴。“算了,和你没法说话,我去找黄老说话去。”白自清叫人点了灯,顺着烛火走出门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继续睡吧,不用等我了。”
寒江雪影,一叶扁舟,横渡于江面之上。遥遥望去,扁舟上坐着两个竹笠蓑衣的渔翁,各持一杆黄绿色的细竹钓鱼竿。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瑟瑟发抖,也吹来了渔翁的谈话声。
“白丞相这是真不打算要儿子了?”其中一个渔翁道,“自六年前仙奴闹着要学医去,你把他关了禁闭,仙奴也气的离了家,搬到药局别居。你一气之下又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说着狠话又不放人走,私底下还贴补药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这只是气话,仙奴也好几次认错了,你这干嘛就是不接受呢?硬僵着和儿子的关系好啊?”
“你瞧他认错态度,死不悔改,坚持要做游散大夫,他这是在认错?和我示威还差不多!”另一蓑衣渔翁摆着手恨道,“黄老,我白家乃王族嫡系,本封地蓼国。太祖立国三年,因病离世,我先祖放弃封国入朝辅佐明王,世代皆是如此。我自年轻出仕,就辅佐天子理政,二十年来无一刻敢松懈。你说他白珙有什么本事和我说不要为官!他既要去做那劳什子大夫,那我白家就不认他!”
“你这就是仗着仙奴脾气好才敢说这种狠话,要换成是官奴、姣奴,我看你还说不说这话!”
“官奴和姣奴?他们可不会去做大夫!”
“这不就行了。你白家多少青年才俊,光你身下便有三个儿郎,干嘛执着在仙奴身上?他不愿为官,你就换个人培养呗。我看姣奴就不错,年纪虽小但心眼活,真入朝仙奴不一定比得上他。”黄老道。
“姣奴那小子最会装乖,你是长辈,他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自他弱冠,我放了几件事让他去做,手段毒辣,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人,不是贤臣的好人选。”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儿子的!”黄老苦笑。
“不是你要我挑其他儿郎吗?我一一说给你听啊。”白自清摇头道,“反正姣奴不行,他要入朝也可以,但上面必须有个压得住他的。官奴身体不好,性情也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