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子,中看不中用,不提也罢。倒是旁系有个女儿,她夫家姓闵,我瞧过那小子几次,为人正直又不死板,可惜出身太低,不然定有大作为。”
“仙奴打小就聪慧,性子也好,学医的事我虽然不喜欢,但他也是想着黎民才这样做的。以黎民为先,肯做实事,这便是贤臣的首要条件;缺的呢,不过是经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朝上撑几年,待他在各部历练完,经验也有了,那我就退位让贤。这时呢,姣奴和闵家小子也磨炼的差不多,正好给他做下属;我就不信这样还不能给秦荃一个清明未来。”
“可惜啊,你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问问仙奴的意思。这下,可不崩了?”黄老看着老友,取笑道;被啐了一口,他方正经道,“白老啊,虽说贵族有引领天下的荣耀和责任,但我觉得,如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投身于此也是好事一桩。”
“从仙奴出生起,我就替他安排好这一切,就是为他接替我的位置。谁知竟出了这问题,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世上哪有事情能提前算好的,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现在你还在盛年,孩子们也才长大,事情还不定的。你只管让仙奴外出历练去,过了几年,收了心才好做正事;现在你即便把他捆到朝上去,他也不干的呀。就算他真不肯入朝,后面几十年你哪里培养不出一个才德兼备的贤臣呢?”
白自清沉吟半晌,转头盯着黄老,一字一顿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句句都是在为臭小子说情,莫不是他拜托你给他做说客来了?”
黄老不答,指着湖面激动道:“哎哎哎,鱼上钩了!”他轻抖鱼竿,与游鱼较劲,暗中发力一甩鱼竿,钓上来一条半只手掌大小的黄花鱼。白自清见状,放肆嘲笑道:“这冰天冻地的,吹半天寒风,就钓这么一条小鱼,还不如叫他们下去捕鱼快呢。”
“俗气!”黄老回头啐他一口,“清风霁月的事,怎么能让他人代劳呢?”白自清“哼”一声,扬头道:“那你自己清风霁月吧,我进去喝酒去了。暖炭温酒,慰藉我心啊!”他扔了手中鱼竿,掀起船篷的布帘便大步进去了。
虽白珙闹了许久,白自清却是从未将长子的话放在心上:笑话,国相家嫡长子要去做游散大夫,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凭谁听了都觉得不可信!第二日白自清从宿醉中醒来,便听闻长子要与歌伎成婚的消息(准确说,是白珙通知他自己要成亲了,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顿时怒不可遏,指天指地发了一通脾气后,还是放不下长子,派人偷偷去调查那个歌伎。
回来的人说:“……那位,名渝舞,是店家取得名字;原名阿日纳,是琉州语,意为玫瑰花。无姓无氏。”
白自清的动作停了一顿:“是琉州人?”
“是卫国上谷人。阿日纳这个名字是当时的琉州师君游历卫国时为……那位,取的。去年冬天卫国发生了一件大祸,听说是在卫国游荡的佣兵造反,被卫、曹、巴三国共同镇压,具体情况不明;但这场大祸牵连甚广,死者近万人,那位……便是从这场大祸中逃来秦中的。据店家说,是……那位自己找上门的,依附店家做些歌舞,利钱全与店家。”
“卫国大祸?”白自清皱起眉头,此等骇人听闻的事他从未听说过,诸侯这是想做什么,真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惊觉胸口有如大石堵塞,血气不通,痛从心来,勉强扶着桌案道:“去查那场祸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上万人,有多少人沦为流民,诸侯都是如何安置流民的?有流民进入秦中,我居然还不知道这事,看来安民司和卫尉都是不知道这事了?”眼前一黑,他竟要往后倒去,左右忙上前扶住:“丞相,丞相!”
白自清推开他们,怒道:“去查,去查!我今天就要知道这场祸事的原委,我要知道那些诸侯是如何任意妄为的!还有朝中……朝中那些欺上瞒下的,一起给我查出来!”
“属下这就去。”来人不敢再提渝舞一事,忙领着丞相令牌下去。
望着这空空中堂,白自清回想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为恢复政治清明做出的努力,竟全是无用功,朝廷上下仍是充斥着奸臣小人,朝中与这中堂一样空荡无人能协商托付,又悲又怒,红了眼要彻底整治秦中的政治。他已完全忘了长子和歌伎结合的事情。
待白珙将婚贴送来,并请他们过去主婚,白自清才想起还有这事,可惜婚事已传遍秦中,再加阻止便成了白家失信,遂甩袖恨道:“好,你们好,此事你们自己去办吧,我可不去。”转头又继续调查佣兵祸乱去,把对长子的失望之情也一并算入对朝廷官员的整治中。
对于白珙和歌伎结合一事,他自认知晓这个歌伎的目的,同时也嗤笑这肤浅女人的愚蠢:她以为白珙可能向自己低头,将来还能继任白家家主,但显然她不清楚白珙和自己的性格。只是儿子不更事,竟被这样一个女人迷了心眼,更加可气。
“我可不承认她是我们白家的……”
白自清坐在堂上,端着茶水,慢悠悠的说来,只是话还未说完,白珙就打断他:“阿翁不承认就不承认罢,反正她是我内人,又不是阿翁内人。”
“你这混账,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