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个你曾经居住过的、具有情感价值的地方。以一名旅行导游的口吻向某人介绍这个地方。】

    【故事继续：以导游的口吻分享你生活中重要的“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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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要求我把嘴闭上。”安妮的双手握住背包带，撇嘴。

    “是因为你解说得太烂了吗？”女人戴着墨镜，看不出她的眼神。

    安妮毫不在意女人的激将：“什么呀，他们是想静下心去体悟21世纪的遗迹。”

    她撇撇嘴，接着道：“这里作为战争后保留最完整的建筑群，早就在多年前被写进小学课本。那些游客就是来打个卡，才不是来听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的——一群普通的平民的生活，哪里需要多细致的讲解。”

    “可你刚才说的分明是……”女人停下，剩下的内容欲言又止。

    安妮哽住：“哎干什么这一路只拆穿我？虽然你是客户，但我也是真的会伤心的好么……何况我闭嘴，他们是遛弯还是真感悟前人生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钱拿还乐得休息嘛。”

    女人笑：“好吧，看来我最好也请你乐得休息一下才好了，是吗？”说完，她俯下身来，一只手指将墨镜压到鼻梁，露出橄榄绿色的眼仁。

    安妮看得呆了，她却轻笑一声直起身来，信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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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安妮含着胸，从自信从容的背包导游转瞬化为女人的狗腿子。

    女人淡淡吐出两字：“彩片。”

    “……”

    彩片，一种自上个世纪就一直流行的，可以紧贴眼球的薄膜眼镜，通常带有颜色。

    “我以为你是那次核爆炸的幸存者呢……”安妮失落地嘟囔。

    女人的注意力已逐渐被道路周遭的混凝土建筑吸引，灰黑色招牌四周，是报废了一个多世纪的霓虹灯带。

    “那次？哪次？”女人漫不经心地搭话，“历史记载的核爆不就只有这里的那次吗？全城的人在举行夏日游行庆典，一个蠢货把埋在海底的管道撞碎了，引发了海底地震。”

    半天时间，一座死城。

    墨镜下的那双绿瞳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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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连连点头，接话道：“是呀，地动山摇之后，先是在海边公园狂欢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倒下，然后灾难如潮水，很快席卷了整座城市。也因为这里居高不下的辐射残留，它躲过了之后的数次城建改革，成功保留下了当年的模样。”

    二人行至一处广场，安妮指着坐落在广场后方的四层商场，道：“那儿，核爆发生前是当地著名的商业中心，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人满为患。核爆停息后的第二年，政府组织军队进城收尸，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水泥地，当时被用来摆放尸体。”

    安妮边说，边用余光偷瞄女人的嘴角。

    “你和那些来参观打卡的游客也是这么说的？”女人问。

    “不啊，你忘了吗，他们都是让我闭嘴的。”安妮似乎有了别的安排，她抬脚向商场方向迈步，“小姐想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看看21世纪的人们，都在购物时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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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里只剩橱窗玻璃的残骸，它们没能挺过岁月的侵蚀。

    日光从头顶的天窗中洒下，照亮了百年后的新客。

    她们踏着玻璃碎片，层层向上，歪歪斜斜的人形模特身上还挂着过时的套装。

    “当初有人买通了军队，想要倒卖城里无人看管的商品。还真有不怕死的开了这个后门——不过很快就被发现了——就是书上到现在还在拿来做普法案例的‘11·24’走私案。”

    安妮不愧是进入死城次数最多的导游，尽管她从一开始便说此处没什么好讲解的，可真要到了哪个地方，她就是能侃侃而谈。

    女人默不作声，室内没有耀眼的日光，她便将墨镜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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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

    安妮见手中的辐射探测仪显示前方数值安全，便放下心来回头去找女人。

    只见女人停留在连廊中央，那里有一个卖小吃的摊位。

    她抬手擦拭橱窗的灰尘，里面的冰糖葫芦如今只剩下黑色印记，和一根根磨平了尖头的竹签。

    半晌，女人呓语般开口：“一片广场，放不下满城的人。”

    “嗐，那当然是就近安置。百年前的城市虽然用地紧张，但基本的广场还是有几个的。商场里所谓的‘广场’ ，其实是拿来停车的。”

    “那叫‘停车场’。”女人的声音飘忽，像是即将沉溺在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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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上说，要在这个世纪结束前，彻底重建这里。”安妮带着女人走到商场的顶层，那里曾是各式餐饮店的专区。

    “可是开放旅游也不过才十年，每次也只能进几个人。这么快就要开放成居民区，让百姓长久居住在这里，谁能不怕？大家还是恐惧那诡异的辐射的。”安妮捡起脚边的一块玻璃碎片，下巴抵在栏杆上，将它丢下。

    几秒钟后，啪的一声响起，碎片落地，砸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同类。

    “但外面的世界太拥挤了，海拔500米以下的空间已经全部被填满，上面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大的一片荒地呢？”

    又是啪的一声。

    “我从刚毕业就入了这行，全靠命换工资。但要买下一间邻居靠得不近的房子，我起码还得奋斗30年。”

    啪。

    “我的前辈有内部消息，据说最迟三年，第一批建筑队就要开进来了。一百多年没人管过的死城，已经处处危楼了吧？不知道拆起来是不是更快些呢？”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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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默默看着她无趣的行为，似乎决定了什么。

    “危险的地方，会优先开出诱人的价码。”她如是说道，“正如你的工作。”

    “所以第一批住房建好后，房价会低得诱人。以你的收入，绰绰有余。”

    她眼底的波澜异常平静。

    安妮的也一样。

    “但一旦自愿住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安妮望着楼底的玻璃出神，它们在阳光下反射出星光。

    女人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一张传单，上面“开业促销，满300减50”的标语热闹得吵人。

    “我又不傻，便宜哪有好事？你们进来参观的富豪们心里也门儿清，花点钱，进来转一圈就走，刺激又保命。也就小姐你，跟我一路来了这儿。”安妮摊手自嘲，“我图来钱快，是一个便宜差使——但哪能让我一直当冤大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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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扯动嘴角，她似乎没想到聊着聊着，自己成了安妮的对立面。

    “好吧，”女人无奈地摇头，“敢情你拉我到这里，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推的。”

    她丢下那张宣传单，走到一家餐馆的门前。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门把手，换了话题：“刚刚在街上，为什么要问我‘怎么活到现在’？”

    安妮深深呼吸，整理好情绪，说：“因为以前培训时听过一个都市传说，死城里的人并没有死绝，那些离海滩最近的人反而诡异地幸存下来，他们被秘密转移，然后成为政府的实验品。”

    “他们有一个特征，就是绿色的眼睛。”

    安妮旋即又摇头：“这种故事我讲过很多遍，每一个过来探险的客人都听过，增加趣味用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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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少见的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恶作剧。

    “你有没有听过这类人还有另一个特征？”她已经整个握上了把手，“他们从辐射中重生，因此不会惧怕任何辐射。绿色的眼睛，只是他们的后遗症。”

    “他们无法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出门，除非戴上墨镜。”

    “除非戴上墨镜……”安妮下意识地重复。

    下一秒，她的思维似乎被什么击中，一整个清明起来。

    安妮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注视起女人。

    察觉到安妮的目光，女人笑得更加开怀：“来吧，现在轮到我做导游，向你介绍我最常光顾的餐馆。”

    女人使劲向内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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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跟上去，在与玻璃门上的倒影对视的一瞬，她看见了第二双绿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