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死了,留下个小不死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刚刚堆砌出来的坟墓,只觉得一阵心烦。
这墓地是我随意选的,在一个山坡上,偶然发现这里有着他第一次涅槃前最喜欢的葵花,虽然坟墓堆积的不是很好,墓碑也只是一块破木,但料他也是会满意的。
我推了推身边这个小屁孩,鬼使神差的对他来了一句:“喂!你自己的墓。我特意给你堆得,喜欢吗?”
那小屁孩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又一次看着他这副痴傻模样,并不想承认这是凌弦月。我有些烦躁,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小屁孩嘟着嘴扭开头不让我捏,我也感觉没意思,不再逗弄他。
凌弦月涅槃后不仅人变得这么小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禁自嘲,跟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较劲什么。
凤凰一族每一次涅槃都会大幅度增长实力,而涅槃需要置于死地而生,凌弦月是万年以来天生最强的凰,也是最有希望成神的凰,但他涅槃过两次,两次涅槃,每一次他的性格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能力也衰退。
我是凤,他是凰,凤与凰统共只有九次涅槃机会,成神之路,凤要涅槃七次,凰只需涅槃三次。
哪怕忽略掉每次涅槃十有九败的可能性,也只够一人成神。
传言都说,凤凰乃同生异体的至亲。看着眼前潦草的墓,我又想到这句话,没有来的心情烦闷,或许是吧。
他和我若都不选择成神,那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但如果有一方选择成神,那我们就会是永久的宿敌。
我叹了口气,如果是放在别的凤凰那里就不会闹成我们现在这样,凤与凰成神的向来是凤,凤一般天生强悍,涅槃七次后直接飞升上神。
但他太强了,而我恰恰天生灵智不全,后天才开智。
说起来,他应该是想成神的,毕竟他一开始在选择道法时选择了神道界,而且到今为止都涅槃两次了。
我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屁孩,他深紫色的眼睛清澈无比,像是一个真正十四少年。
我每次对上这双清澈的眼眸心底就会窝起一汪怒火。
你倒是忘得干净,没有牵挂了,我看着那天真的神态,气闷之际翻了个白眼。
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当年刚恢复神智时,也选了神道界,哪想早就选择神界道的他混成了长老,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还收了傻乎乎的我做徒弟,让我叫了他三百多年师尊。
想着想着就越来越窝火。
他让我不开心时,一般我就会立刻气回来。
我这次为了气他忘了我,就随便选了个地方,特意给他涅槃后的剩下的碳烤鸟肉堆了座潦草的坟,只等他想起来后看他想说教我又说不过我的样子。
但现下郁闷的情绪无法发散,喉咙中也没由来的堵塞难受。
我突然想恶趣味一把,好消解这份闷气,我对着身旁的小屁孩说:“去!在那坟上踹两脚。”
小屁孩神色纠结,小屁孩有些犹豫,我不让他犹豫,直接利诱:“待会下山给你买糖葫芦。”
小屁孩又看了我一眼,砸了咂嘴,到底还是馋虫作祟,他不再犹豫,走到那座潦草坟的木碑前,轻轻踹了两脚。
木碑歪了,我心情好了。牵着他的手就要带他去买糖葫芦。
“爹”
小屁孩叫我,每一次听他这么叫都让我觉得神清气爽。毕竟被逼着叫了他三百多年的师尊,现在占他点便宜也是理所应当,
我毫无心理负担应下:“哎~叫爹爹我什么事啊。”
小屁孩边吃着糖葫芦边抽出空问我:“爹,我们今天住哪啊。”
我难得认真的思考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要睡哪,自从把凌弦月偷出神道界之后,就一直居无定所,但这些告诉他现在的他也没用。
我随意敷衍道:“就……客栈吧。”
刚说出口我就有点心虚,在修道界通用的灵石我当然有,但凡界通用金子银子……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耍了三天戏法,也就赚到个买糖葫芦的钱。要有灵力也好,只可惜下了凡界就不能用灵力了。
现在到了这个没有破庙的城,我想着,要和凌弦月常驻人间的话,还是需要赚得人间的银钱。
低头又看小屁孩,见他果然不信我说住在客栈的神色,我立马找补:“走,爹带你赚钱去。”
说起赚钱,我心里有数的很,现在的凡界正逢灾荒年,每家每户都不充裕,又没过年过节,他们有看戏法的时间不如多去田里收割两斤稻子。
看着眼前沿路乞讨的小乞儿,和寥寥无几的商贩,看来这穷人家的钱是不好赚。
人来人往的集市,我被一个人拦住了。
她好像很激动对我大喊:
“疯婆,疯婆!!真的是你!”
我打量着她,那是个女人。
那女人表情十分激动,头发有些松散,身着青灰色衣裳。
我不认识她,也听不懂她嘴里叫的什么疯婆颠公的,但看她这寒酸样,想到这是灾荒年,什么人都有,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生怕她讹上我了。
那女人见我这样,开始说起了奇奇怪怪的话语:
“你不记得?”
我觉得这女人十分奇怪,要是搁三百年前,我早就把她炼成糖豆给我的小虫吃了。
但现在,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抬脚就走。
那女人也没来拦我,而是开始自顾自的嘀咕着
“不是,你也太自恋了吧……“
奇奇怪怪之后的话我也懒得听了,一个女人装疯卖傻讨饼子吃而已,这世道很常见。
我边走边和小屁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顺便想着该怎么在富人那里捞油水。
我与小屁孩兜兜转转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想到该怎么捞富人油水。
只能捡起变戏法的老路,和小屁孩转到了人多的城墙边。
我看着城墙边人多,干脆就在这儿摆摊,我掀起衣袍和小屁孩就这么在地上一坐,我边思考着今天变什么戏法,边翻着包袱看有什么能用上的道具。
要不说这是凡界呢,所有凡人生来就为几两碎银子奔波,真真是无聊又平凡的地界。
但这也是我和他唯一能安然永存的地界了。
我看着翻出来的东西,被称为修神道第一剑和问心时盘壶,不禁在心里默哀一秒,任这些东西如何神通广大,如今也只是变戏法的道具。
我看向小屁孩,小屁孩果然随我,他憋着嘴有两分幽怨地跟我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过苦日子。”
我抿了抿唇,神道界势力复杂,他这次涅槃后不仅实力没有增长,记忆还全部丢失,一直待在神界道的话,那群老东西止不准怎样黑心烂肝,我刚准备开口敷衍他两句,小屁孩话题猛地一转:
“爹,那有个卖身葬父的,爹你要不死一死。”
我见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心下一松,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沉默着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确实有个小女子披麻戴孝,身前有一具从头盖到脚的白布“尸体”,身上挂了个卖身葬父的牌子。
不一会儿就有个男人给了她银子。
我定目一看,好家伙,那银子至少得有五两。
见真能拿到银子,我把之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越看越觉得可行,这样那钱即不是抢来的,也不是偷来的了。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这可不是我提出来的,我看着小屁孩,越看越满意。
小屁孩或许是看我沉默着以为我不满他的话,他又补上:
“爹,你也可以卖身葬子。”
我无语凝噎,却也不得不觉得这个方法更保险。人看中他这小娃子直接拐走就是。
而看我这八尺男儿,我歪嘴邪笑,有这心也不会有这胆。
我在路边捡了块木牌,找隔壁摊位的书生“借”了点墨汁,无视那穷酸书生的叫嚷,几笔写上了卖身葬子,抱着装死的小屁孩到一个人声鼎沸的风水宝地坐下。
刚坐下就有人围了上来,我想着人越多越好,于是开始大声哭嚎。
路人越来越多,但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有人在人群里叽叽喳喳
“听说过小女儿家卖身葬父的怎么还有八尺男儿卖身葬子的“
“啧啧啧,这两父子不是昨天还在街上变戏法变得好好的吗?”
“这种的要么兔儿爷,要么仙人跳。小孩都不一定真是死的,”
我见那人拆穿我,我瞪了回去, 那人见我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威武模样,立马就像个鸡崽似的收住了嘴,我感叹着自己的霸王之气。
周围围着的人或许见事情没闹起来,或许是觉得没意思,散的差不多了。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气,真是开工不吉啊。
就在这时,有个人走近了,我立马定眼看向他,他身材高挑,穿着还算整洁,灰麻布衣被洗得发白,还背着一个大挎包。
我刚上去的心情立马沉下去了,这穷酸汉不会要买我吧?扒光他估计也凑不出三两银子。
我可不能便宜卖了!
正思索着,一股药香窜入鼻尖,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不禁细细打量起这人,他眉目温润,面如冠玉,这人在凡界简直鹤立鸡群,总结看起来是个好骗的,可惜太穷了。
他把手递到我面前,我略有不屑的抬眼一看。
这一看,好家伙,银锭子
“二十两银子,跟我走,我与你安排事情做,如何?”
我恨不得立刻点头,毕竟拿了银子找准时机就跑,管他什么活计,通通不会做但为了显得更真实一些,我装作三分警惕的问他:
“什么事情,可不能犯法。”
那人勾起嘴唇,一双桃花眼更显温柔好骗 :
“磨药,和……”
他眼睛缓缓往下看向凌弦月
“我还缺个药童弟子。”
我察觉到他这是发现小屁孩装死了,小屁孩也发现自己被拆穿了了,在我怀里小声“咯咯”笑了起来。
我在心里感叹小屁孩果然小孩心性,我看着他笑,突然也觉得被拆穿很好笑。
但我还记得二十两银子的大事,压下笑意,假装郑重的问那人:
“你是怎么发现我儿子是活的”
那人不急不缓的说:“小孩面色挺红润呢。”
凌弦月面色红润?他这个冰块脸?我低头看了看,没看出来,估计是小屁孩自己其他哪里没装好被看出来的吧,但一个说辞而已,二十两银子重要,我不再纠结。
我看着那人,点了点头说:
“好,我们跟你走,但是两人,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