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浓,皎月当空,蝉鸣声清脆缱绻,莹白的月色透过窗爬上了床沿,床上千幽雪辗转反侧,沾枕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白日时的场景,心里越想越奇怪,怎么就他们下车了这般奇怪,难道是那个古怪的长发男人消除了千月然他们的记忆?千幽雪不得而知。
千幽雪翻过身来,面对着窗户,数着月色爬上眉梢的时间,依旧毫无睡意,脑袋里有无数疑问缠成一团,没出问也处发泄,只是自己憋着实在难受。他们为什么要消除千月然他们的记忆却不消除她的,这肯定不会是没法消除吧,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可是幻幽族的族长耶,可是单留她的记忆做什么?他们想让她知道些什么?
还有那个“女尸”不对,那是个活人,活人为什么会在棺材里?为什么看着死了的“女尸”又突然活了过来?还有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对话。那个看人古怪又变扭的少年……那个叫黎宣的人不是幻幽族的神使,幻幽族隐世……“不理世事”“招摇撞骗”……幻幽族已不理人间事千年之久,那自称“幻幽族神使”的师傅又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帮千氏在三国对峙的局面又插一脚?重重谜题在千幽雪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挥之不去,假设一旦成立那就会令人不断深究挖掘,直至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千幽雪抱着那团谜题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日出刚照,千幽雪猛地翻身下床,撸了把自己乱糟糟的长发,随后迅速穿戴整齐下楼。
楼下千月然也起的格外早,正端着一杯热咖啡站在中岛台那细品,见千幽雪下楼异常诧异,她以为昨天千幽雪起那么早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今天又跟抽风了一样,天才微微亮就起了。
千幽雪无视千月然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直接略过她打开了冰箱,倒出一杯鲜牛奶就放在微波炉里热。
等待空隙也学着千月然一般靠在中岛台边闭目养神,同时无视千月然的打量。
终于还是千月然仍不住了先开口:“你这两天是发什么疯?今天又要搞什么名堂?”
千幽雪本不愿理会她,可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今天发疯也是不会带你的。”总是要呛她两句也才甘心。
千月然被她呛的无话可说,千月然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太晓得她良善的外表底下到底是什么了,他们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能天生如此不对付,也可能是从凌选择把千幽雪带回来,偏偏正好与她同日又给她冠上千姓开始吧,他们的命运就像原本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相交了一般,一般的荒唐。
她们住在一栋别墅里,每天被教授着同样的事情,被所有人注视、对比,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生强行交汇的代表。
千幽雪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她就算是弃婴那又怎样?她多幸运,他有幻幽神使凌那个师傅护着。千月然早慧,天晓得当她见到那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时父亲叫她跪下行拜礼时她是什么一个心情,多荒唐呀。每个千家人听到千幽雪的时候无不艳羡,羡慕她的好命,或有嫉妒。只有千月然恨得牙痒痒,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千幽雪的出现,而作为时常与她一同被人比较的自己就算再努力也不及她一张迷惑人的脸,凌看不到,父亲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
同为人族她能习得灵术,她能得到灵器,她就像一个特例一样,肆无忌惮的生长。而她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扎在千月然的血肉里,拔不得剔不得,令千月然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两分钟很快的就好,连带着吐司机里的吐司也好了。
千月然在一声“叮”中回神。
千幽雪端出热好的牛奶,在吐司机里拿了其中片吐司出来,两口把刚温好的牛奶喝掉,放下杯子将吐司叼进嘴里,背上她的绿色背包风一样的跑出了门。
千月然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愈深,星眸流转思绪万千。她揉了揉微微刺痛的太阳穴,心中逐渐清明。一双眸子埋藏万千思绪,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将咖啡杯放下,余光瞥见剩下的一片吐司冷哼一声,终是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千幽雪出门去车库架了辆自行车就向兰国博物馆的方向奔去。
天色愈亮,初日爬至当空,晴日里微风徐徐带着些许凉意。兰国博物馆离千家属实是有些远了,这一路两个小时,等到了兰国博她也物馆的时候人都要累虚脱。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今日兰国博物馆不对外开放“霖泽殿”数字修复影像故而今天的兰国博物馆并没有昨天那么夸张。
兰国博物馆本就是国家级博物馆平日里也都是免费开放的,昨天也就是因为特殊情况故而配了那么多的保安以及特殊性质的邀请函。
千幽雪顺利进了博物馆,顺着昨天的记忆来到了昨天的走道,那条走道的尽头依旧是一堵雪白的墙。千幽雪上前依葫芦画瓢学着昨日黎宣的动作,以指聚力以灵为墨,持笔临符,动作生疏却也做的一丝不苟,像模像样的。
可是像昨天那样金碧辉煌的大门并没有在千幽雪的符咒下显现。
千幽雪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没画错吧?可是门呢?千幽雪心里着急,这进不去昨天的地方那样怎么去找那个自称幻幽族境地的地方,怎么搞清楚自己的满心疑惑。
千幽雪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圈。
“走错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至身后传来。
千幽雪猛地回头,那道熟悉的声音与心中已有的印象匹配,但她依旧诧异难抵,“怎、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吗?”少年长发依旧,只是稍有违和的穿着一身米色连帽卫衣,倾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摆在胸前,一副慵懒自若的样子,一双眸子像是盛了星光,满含笑意的看着千幽雪。
“不,不是。”千幽雪紧张的打着结巴,“你们不是隐世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少年一下轻笑出声,眼中星光璀璨,携风细雨,似有秋水荡漾,涟漪缱绻。他几步走进,拉起千幽雪的手,手掌宽大,一只便将千幽雪的小手握在了手心攥紧,“跟我走。”
千幽雪不自觉的就跟上了少年的步伐,一步一印,像是踩在了他的影子上,镶进了他的步子里。
少年带着她又拐进了一个走道,这个走到与方才的走道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墙上摆的画摆的方向以及相差的角度也是不差分毫。
千幽雪惊讶于这样的细致和摆设原因,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做两个一摸一样的走道?”
少年没有回头,依旧拉着她往前走,但也是回答她的话:“当然是留的心眼子呀,就像是防想你一样的。”少年语气戏虐,说也是玩笑话却还是让千幽雪脸红。
“还有像我一样的?”
少年笑道:“没了。”
千幽雪嘟囔道:“就防我用的着吗?”
少年带人停了下来,说:“也不全是,比你早一点,昨天晚上就来了一个。”
千幽雪一愣,昨天晚上还有人夜袭?她的直观反应就是千月然他们动作也太快了,可是他们不是被消除记忆了吗?
少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所想,解释道:“不是跟着你来的那两个人,记忆也是消除了的,灵力的那种消除记忆的小术法是只对人族起作用的。但不止你奇怪,我们也奇怪,明明昨天也就只有你们三个跟着黎宣进了熙研境,而昨天在场的人族都被消除和填构了新的记忆,那么为什么昨晚还会又除你们三个以外的人来呢?”话落一双眸子似刀子直直的盯着千幽雪,目光审视。
千幽雪一听连连摆手,眸子里都是急色,满脸都写着冤枉,急着撇清嫌疑自证清白,“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告密我今天就不敢再来了,我怎么敢呀!”
少年收回目光,脸上笑容依旧,“我当然知道,开玩笑的,别建议。”
听着少年的话,千幽雪瞬间松了口气,忐忑悬极的心脏落定安心,胆子也大了些许,“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少年但笑不语。
“去吧。”
“去做什么?”千幽雪疑惑的看着后退两步的少年,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刚刚不是画的很好。”
“我那是依葫芦画瓢。”
“那依葫芦画瓢也是画对了不是?你要相信自己。”少年目光坚定不移的望着她,千幽雪莫名陷进了他满含温柔的眸子中感到心安,一瞬间便提起了劲,上前两步依旧凭着记忆依葫芦画瓢,只是这次比上次流畅些许。
符衹成形,神显再现,四周灵气聚集幻化成形,是一朵梦幻浅型的七瓣花形状,千幽雪越看越觉得深谙,一双眸子将印记刻入眼底,带着疑惑和思虑蒙尘入心。
连结成网的灵力消散,那座金碧辉煌的大门再现,少年上前将门推开。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踏入,门内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一双眸子黑沉如渊,似是说不完的未完待续,晦暗不明的眸子刺的千幽雪心脏直击,似酸痛似苦涩,似说不出口的倾诉,他的一双眸子似会说话,万千言语皆聚于此,似在讲述他的所有欲言又止,最后开口只是:“……我叫,江遥。”
“奥。”这是千幽雪这般正式的得知少年的名字,“我叫千幽雪。”
少年笑容坦荡又肆意,眼中单单只印着千幽雪的模样。
踏入那扇“霖泽殿”的大门,门内光景依旧,是千幽雪熟悉的样子。
那棵参天巨树下搭了一个小石桌,黎宣和柒夜相对而坐,端茶细品。新煮出来的茶水火候刚好,还冒着悠悠的雾气,温暖又湿润,黎宣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小抿一口,连连道好茶好茶。
柒夜苦笑,不忍心揭穿道:“你品的来茶吗?”
黎宣不满道:“什么话,好歹活了千年,这才原本喝不惯,却也是品得的出此种甘苦的。”
柒夜笑着摇摇头,“这茶可不仅仅只有苦呀。”
黎宣放下茶杯,哼道:“这茶不苦难道还是甜的不成。”
“这茶要细细品才能品出其中其中甘甜回转。”
黎宣不信,“老古板你可别唬我,我品这茶千年了,可品不出你说的回味甘甜。”
柒夜深深的看他一眼,顿了片刻,将茶杯放下,望眼前那棵参天巨树,枝繁叶茂,都是假象,心口微酸,眼中一涩,万千话语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轻叹口气。
“黎……唉,一千年过去了,一千多年了……你在等什么呢?”
黎宣不听他说,他比谁都了解柒夜,他们相识几千年了,也比谁都惯着他,他说不出口的话,叫不出的名字,可是再多的就不行了,这是念想,况且他们都半斤八两。
黎宣笑他:“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可是柒夜终究比他活的通透些,一些念想拿在手里,一些念想是必须放在心里的,人要有活的向前看的假象,即使是原地踏步也不能让自己太难堪了。
千年飞逝,在这段极其枯燥的时光里,黎宣懂柒夜。
“江遥那小子,叫他接个人怎么接那么久。”
柒夜看日头当空,此时万籁俱寂,一切如是平常,神情自若道:“算算时间,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