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广城南武小区周阿秀家
周阿秀的暴走,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75岁,退休纺织厂工人,嘴巴毒,心却软。她的日常就是把丈夫齐海平和一大家子都折腾得团团转,尤其是对丈夫齐海平。他年纪大了,常常被老婆压榨,拿他当工具使唤,一吼他就答应,反射弧比家里的老电饭锅还短。
这天,外面大雨倾盆,雷声隆隆,周阿秀却在厨房里煲汤煲得热火朝天,一边搅一边念叨:“谁叫你买了这么多葱!家里不是缺葱,缺的是好心情!”
“外婆,我就买了三根葱。”陈鱼站在门口,懒洋洋地解释,脸上带着“这也能吵”的表情,活像个站错片场的群众演员。
“三根葱?你知道现在葱有多贵吗?你这是在烧钱!你这是在打我的心!”周阿秀抓起葱,像抓住了天降霉运,表情严肃到可以上新闻联播。
陈鱼一脸无奈:“那我下次不买了。”
“不买?那汤怎么煲?你想饿死我吗?”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强硬,但眼神却透着“葱比命还重要”的焦灼。
这时,齐海平从客厅走了进来,拄着报纸像拄着权杖,一脸“我来主持正义”的表情:“你们俩在吵什么?就三根葱,有必要上升到家庭危机的程度吗?”他抖了抖报纸,继续絮叨,“我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小的养老金涨幅。”
周阿秀懒得理他,依旧专注地搅拌汤锅,仿佛齐海平只是空气中的一阵回音。
陈鱼忍不住乐了,心里却清楚:外婆吵架像是拖鞋砸自己脚,砸得疼了,最后还是得自己捡起来穿。
“你们别吵了,”她试图打圆场,“葱花的事我下次注意。”
“好了好了,不说了。”周阿秀总算泄了气,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汤得好好煲,葱放得少,心情好,汤才香。”
齐海平从报纸后探出头,幽幽道:“养老金涨得还没你那葱长得快,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不如一根葱值钱。”
周阿秀端着汤继续碎碎念:“我都说了多少次,花钱要有计划,不然迟早连葱都吃不起!”
这时,陈鱼趁气氛缓和,凑上前:“外公外婆,后天是不是有家族聚餐啊?我听说要讨论老西门那栋老宅的事,你们知道吗?”
齐海平没回话,又低头翻报纸,好像那张纸里能印出两斤米和一把葱。
周阿秀“哼”了一声,眼神一瞪,气场瞬间把汤都压出香味。
那栋老西门三层砖瓦老宅,年久失修,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根都快把地砖拱成舞台了,感觉随便来个戏班子都能唱一出《红楼梦》。
但要说起这房子,还得从周阿秀的娘,老周太太那一双风尘仆仆的小脚说起。
周老太太,生在一个战火纷飞又自带复古滤镜的年代。她爹开当铺,娘裹小脚,她自己脚也不大——但是真能走。当年日本人打到广城,她一句废话没有,背起铺盖就往香江走,一路靠双脚走出了“妇女版长征”。
别人走雪山草地,她走的是泥巴山路、碎石小道、还有逃难人潮。
等安顿下来,她回到广城,丈夫又病了,工资没了,命也没了。
她没哭,只说了句:“哭能当饭吃吗?”从此一人带六娃,缝缝补补撑出了一片天。
其中第二个娃,就是陈鱼的外婆—周阿秀,人称“扶弟魔界的天花板”。初中一毕业,她就告别了少女心,捧起饭碗走上了“供弟供妹供全家”的不归路。她大哥说想读书,她打三份工;三弟说想开修车铺,她把金戒指拿去当;四弟说想买收音机听戏,她省了半年饭钱。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周老太太临终前留下的那栋祖宅,市价一千万。但人活到97岁,73岁开始得老年痴呆,所以——根本没留下房子分配的遗嘱。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场家族聚餐,很可能是“宫斗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