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一进门，鞋都没换，书包一甩，冲进厨房就喊：“妈，我搞到情报了！”

    “先洗手再说。”陈妈齐婷婷头也没抬，正炒着一锅芥菜，“别把你外公家的那些破事带回来，油烟都没散。”

    “洗了洗了！”陈鱼飞快跑去洗手间，声音还飘在门外，“重点是——外公外婆那边，开始认真讨论‘老宅分配’了！现在主调是：‘谁对家有贡献，谁就有发言权’！”

    客厅传来一声“哼”，是陈雁雁的冷笑。她正窝在沙发上，穿着她那套起了毛球的西装，脚边是没喝完的茶和几张画着批注的纸稿。

    “他们现在才想起‘贡献’这回事？”她翻了个白眼，“我今天一早帮表姨赶材料，中午跑腿送资料，晚上还被主任叫去挨训，我不配有发言权？”

    陈雁雁，23岁，市级机关实习生，月薪450元，干活顶三人。上大学时在小餐馆洗碗打杂，靠每月500块熬完了毕业实习。

    “你妹妹也不容易。”陈妈把汤端上桌，“至少现在她还有点正经职业。”

    “妈，你这说法听着像我不正经一样。”陈鱼从洗手间出来，把外套挂好，“我好歹英国文学硕士回来，现在在《广城晚报》蹲夜班，一手写社会新闻，一手改广告软文，主打一个灵魂双修。”

    “你那写的是社会观察还是家庭实录？”雁雁立马接话，“你上回那篇‘亲戚吵房子像吵地皮’，不是还用了我名字？”

    “哎我那是化名！”陈鱼竖手发誓，“而且我那次真的冲到报纸副刊头条了，老编辑还夸我‘笔下有生活’。”

    “你还提呢？”雁雁翻白眼，“你那一出，全家长辈一星期没敢接我电话。上回五姨家喊我去吃饭，她看我一眼就说‘你姐是不是也要采访我’。”

    “行了。”陈妈无奈地摇头，“我以前在广播站当编辑，年年主打中立，结果你一写，全家都来问我是不是你幕后军师。”

    “你怎么说的？”陈鱼挑眉。

    “我说：我下岗了，不归我管。”

    “高明。”雁雁竖起大拇指，“这回答，一看就是老报人出身，滴水不漏。”

    —

    这时，厨房门口响起了几声咳嗽，陈爸终于登场。

    “你们仨能不能一见面就别上纲上线？”陈爸换了双拖鞋，提着一袋猪蹄走进来，“楼下王婶听了一路，还以为你们在排春晚小品。”

    陈建军，52岁，退休前是厂里管设备的，现在专职研究做饭和研究房价。靠90年代初咬牙买下三套单位房，如今靠租金生活，日子过得比上班还忙。

    “爸你别讲房子了，我只想吃红烧肉。”陈鱼立刻蹭过去，“我已经被老宅那帮人搞得精神透支。”

    “吃饭前说清楚，”陈爸系好围裙，“你是不是又在文章里说我们一家人靠‘家庭纷争混饭吃’？”

    “我那是文学夸张，文学夸张懂不懂？”陈鱼举起双手，“我们家明明靠你做饭，妈讲理，雁雁打工撑门面，我呢——文笔换酱油。”

    “你那点工资够酱油钱吗？”雁雁冷笑，“你月入八百五，还总说我‘拿工资装老板娘’。”

    “我好歹有份正式报社身份，你那算什么，合同工连饭补都没有。”

    “都别吵。”陈妈举起筷子，“要真说起老宅那房子，记得先把你外婆欠我的那十万还了。当年我想拿来给你们凑学区房首付，结果一借出去，十年没回音。”

    “你倒是没哭，就是年年春节群发‘继承法第十八条’。”陈鱼笑着说。

    “你还不是写文章写成热议人物，标题叫‘外婆的十万去哪儿了’。”

    “那篇还有读者给我寄信，说我该写剧本。”陈鱼翻翻口袋，“其实我早想了，要是真写剧本，我第一幕就安排你们吵翻天。”

    “你敢拍，我就把你稿子撕了。”陈爸一边切肉一边说。

    陈鱼赶紧装作听不见：“好啦，咱们冷静一下，先吃饭，饭后讨论家事。”

    陈妈点点头，语气温柔：“吃饭前别翻本子，别再‘采风’了，今天这顿饭不许写进你下篇专栏。”

    陈鱼忍不住笑，接过母亲的碗：“知道啦，今天‘封笔’。”

    这时，陈爸低声咕哝：“我就知道，这房子最后会麻烦。”

    “我知道啦，爸。”陈鱼低头吃饭，心里却默默打起算盘：这场老宅风波，或许就是我在报社真正出头的机会……

    饭后，陈鱼主动起身：“我去整理下资料，过几天家族聚餐，我准备点内容。”

    “你真去？”雁雁放下碗，欲言又止：“你不是想趁机……收集点素材吧？”

    “我那是家族传承记录。”陈鱼做出一副无辜状，但眼底却闪着一丝狡黠光芒，转身进屋，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

    《老宅风云》。

    —

    广城南武小区，夜已深，老陈家的屋子里依然灯火通明。

    周阿秀和齐海平坐在客厅，虽然没有再吵，但谁都知道，家里的那个老宅问题，不仅仅是房子的问题，更是所有人心里未解的结。无论如何，这场家族聚餐，注定会成为一场“史诗级”的家庭会议。

    而那栋位于老西门的老宅，正悄悄成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