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舅公办在老宅里的“康寿泉养老保健理疗中心（试点未批）”出来后，陈鱼感觉整个人都在风水和虎骨酒的味道里泡了一遭，脑子里还飘着三舅公的“祖骨不可乱动”警告。她实在憋不住，决定下楼走走，顺便去新民路那边的菜市场逛一圈。

    刚踏进菜市场，就听见有人在喊：“陈鱼？”

    她猛地一转头，差点撞上卖鱼的泡沫箱。

    ——怎么是他？

    穿着洗得有点泛白的衬衫，裤脚还沾着一点泥，手上提着一兜大葱，在太阳底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背景是一口冒着热气的豆腐桶和大妈的剁菜声。

    林知喻一步上前，笑着打招呼：“真的是你啊，陈鱼。”

    陈鱼脑袋“嗡”的一下，只想立刻转身假装路过。

    豆腐摊大妈都顿住了切豆腐的手，眯眼看热闹。

    陈鱼强作镇定：“你怎么在这？”

    “回来做毕业调研，顺便看看奶奶。”他晃晃手里的一把香葱，“刚好来买菜。”

    “……我回来看我舅公的。”陈鱼随口应付，“这几天在自家住。”

    “周家那边？”他眼睛一亮，“小时候我还去那边放过鞭炮。”

    “现在不放了，”陈鱼冷静应对，“怕吵醒我太公。”

    林知喻一愣：“你太公不是……？”

    “骨灰坛在堂屋，位置正对门口，风水师说影响我姻缘。”

    林知喻：“……”

    气氛一度微妙，连豆腐摊大妈都小声吐槽：“现在年轻人聊天都这么惊悚的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前前后后拌了十分钟嘴。空气里混着豆腐、咸鱼、香茅鸡的味道，街口电视维修铺还在播黎明的《今夜你会不会来》。

    林知喻忽然问：“你明天有空吗？想不想去广城江边走走？”

    “干嘛？”

    “以前我们不是常在那里捡小贝壳吗？”他笑得像个没事人，“刚好也想看看你广城江边那棵龙眼树还在不在。”

    “你这么闲？”陈鱼狐疑地看他。

    “是啊，调研时间自由。”他拎起袋子，“你家要是还爱吃苦瓜排骨汤，我可以顺手送点过去。”

    “……你哪来的勇气以为我还会喝你送的汤？”

    “那你就拿给外婆喝吧。”他说完自己先笑了，提着袋子往前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对她挥手。

    陈鱼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被人潮淹没。空气闷热，远处还有电车叮当开过的声音。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豆腐和米粉，刚叹了口气，裤兜里的传呼机就震了。

    翻开一看——外婆家群组的家人群已经炸了。

    三舅公老婆吴春萍：“听讲陈鱼在西门口豆腐摊，撞番旧情人？！”

    陈鱼：“谁讲的！！”

    老宅邻居何婶：“我女婿啱啱搭9路车经过，话见到佢哋拎住苦瓜企得好甜！”

    她瞪着传呼机，心里忍不住咆哮：

    ——你们能不能给点我隐私空间？现在连豆腐摊都有人放哨？！

    回到家，陈鱼刚放下菜篮，就听见家里电话响。陈妈齐婷婷女士喊她去接。

    一拿起听筒，就听见电话那头小姨齐琼琼的声音：“哎呀鱼鱼啊，我刚才去买豆腐，听说你今天在菜市场跟你前男友碰上啦？”

    陈鱼差点把电话线扯断：“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大姑子表嫂的小姑子就在豆腐摊边上卖绿豆糕，回来就讲咯——你俩站在那里聊天，旁边人都说你俩有夫妻相呢！”

    陈鱼看着窗外的夕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在这种菜市场，遇见林知喻？这不是命运，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