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妹的故事里,虽然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主角,但是所有人都活生生地站在泥泞的墨水中,看着我,看着我们。…我不想讲太多,就好像在倾吐着我的不幸一样,于是我把那些所能想到的悲剧与痛苦嚼碎咽下肚去,然后对着冰冷的文字笑起来了。
不是啊,那是美丽的文字,能够像开在绝壁的花,能够像荒漠里的泉,能够像大哥的双眸般温柔,能够像小妹的微笑般纯洁…
?能够像我的心脏般疯狂。
心脏在疯狂跳动。
小妹说话了。
我做了一个梦
- 不!她做了一个梦!
她说什么?嗯?我回答了什么?
她在承认自己的罪行吗?还是我?
我们都没有勇敢到向对方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们从不曾走到那个地步。
我.
我们….
还有大哥么…?
我们….
…深深地爱着彼此。
“二哥,你知道为什么知更鸟的胸前有一片红色羽毛吗?”小妹问我。
“为什么?”我问。
“它们本是灰色的,但是在很久以前,耶稣因为犹大的背叛而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只知更鸟为了缓解他的痛苦,围绕着他的身体边飞边唱歌,于是耶稣的血将那知更鸟的羽毛染成了红色,从此以后,所有的知更鸟的胸前,都出现了红色羽毛。”
我帮小妹穿好鞋,推着她走进渐渐失去了春色的城。
“二哥,我能变成一只知更鸟吗?”
小妹抬手拨开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抬头看向我。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胃里涌了上来。
我仿佛被她那漆黑的瞳孔吸了进去,但是我又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大哥。
我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关于大哥的一切,小妹的一切,我的一切。
我记起小妹其实不喜欢童话,也从没做过什么梦。
我记起大哥暴怒时的样子,将拳头挥向我时,那种由内至外地疼痛,我记起他咒骂我时的样子、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对小妹微笑时的样子、温柔时的样子…不,他从末分给过我一丝半点的温柔,我不记得他的眼睛是怎样笑的,只有小妹知道,只有她配得到大哥的温柔。
我记起我是一个偏激、懦弱、乖张的利己主义者。
我从来都是一个,偏激、懦弱、乖张的,利己主义者。
我才是寄生在小妹身体里的花。
我正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蚕食小妹的感情。
我深深地爱着他们。
我深深地痛恨他们。
我不再记起。
你呢?小妹。你还记得吗?梦境以外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记起我作为一个偏激、懦弱、乖张的利己主义者,杀死了所有人。
我梦见石家庄下雪了。
“出去么?”我问她。
她不说话。
“出去看看雪吧。”我说。
她还是不回答我。
“小妹,”我俯下身,看着坐在轮椅里的她,以及她那没有任何情绪的苍白面孔。
我以为她死了。
我感到眼泪在我的脸上结了冰。
她一定是死了,不然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我做了一个梦。”我忽然听见她飘忽不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梦见了大哥的尸体。”
原来从没有过什么童话。
雪下得好大,像是要竭力掩埋我在这年冬天做的一个巨大噩梦。
我不确定梦醒之后,心脏还会不会继续跳动,像以前一样疯狂地跳动,但是我记起了从一开始到结束的所有事情,这就够了。
在石家庄七月的一场大雪中,小妹变成了一只知更鸟。
小小的鸟儿飞啊飞,飞向遥远的南方过冬天。
“自从大哥死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觉。”
“所以那些梦只不过是我写的童话故事,二哥。”
“二哥,那不是我写的。”
“我不是空想家,而是诗人。”
“我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