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你的简历已经放进他们数据部最新录取人才库。”
【白无常】：“不会被发现吗？”
“谢天谢地”一边传输资料一边回白颜：“这种大型数字企业每天都要在全国各地数据网上开展无数次面试，根本不会记得录取的人姓甚名谁，反正放进去能用就是了。”
白颜接收了所有资料，正要付款，对面的中年大汉头像忽亮忽暗的。
【白无常】“怎么了？”
【谢天谢地】：“我们的设备昨晚一直在被攻击，这单我干不了了。”
【白无常】：“你想怎么办。”
【谢天谢地】：“哥们儿，我仁至义尽，把剩下的几个解码器全都原价卖给你，以后千万别提起这事，行吗？”
白颜哑然，往后一躺长叹，过了二十几秒才尸变般挺起身子。
【白无常】：“成交。”
月牙市的天气一直不怎么样，好在这里都是高校和科研基地，大家一头扎进去做实验，似乎也没必要采取什么人工晴雨模拟器取悦自己。
天空的颜色总是呈现出灰蓝交错的模样。
“欢迎来到合玉。”
“合玉”是全国最大的数字电子企业，旗下揽括了许多支线业务，这几年虚拟产品非常热销，已经是行业头部。
白颜有些恍惚，站在这座高楼的门口，一如四年前站在实验室大门前，脚下是无数条交汇的命运线，它们和她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在某天，流向未知的方向。
光脑邮件里附带的智能密码和模拟空间的感应匹配了3秒，27层的隐形门突然打开了。
“你好，我是白颜，昨天收到您的录用信息。”
“白…啊，你稍等一下”
眼前这个苗条纤丽的女人，目测30岁左右，浑身散发出成熟美艳的气息，她确认过白颜的邮件，朝她一笑。
“欢迎来到管理部，我是朱丽，二级要员。”
她伸出手来，白颜有些惘然，迟钝了几秒。
“太老派了是吧？”
朱丽脸上有些红，“不好意思啊，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今年刚休完产假。走吧，我带你熟悉熟悉30楼。”
“30楼？”
“是的，你不是投递的数据部吗？那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部门，和决策人办公室，还有安保部，都在同一层。”
白颜手心微汗，点头，“这样啊。”
安保部，这可有点难度了。她暗自嘀咕，
她们来到30楼，却见偌大的办公楼层只有边边上一个材质不明的白色门，跟没人上班似的。
“那是决策人的办公室，这是全息镜，你戴上吧。”
白颜戴上那副薄得几近透明的眼睛，恍然大悟，这层楼的空间生成于拟态四维技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闭合室，交错排列，只是彼此看不到而已。
“赛博同事……？”她被自己脑内的地狱笑话逗得笑了一声。
朱丽告诉她，数据部分了三个功能，一个是做虚拟产品的开发组，一个是权限资料组，还有一个是智库。
“智库？”
“你听说过意识上传吗？”
白颜对这个技术略有耳闻，将人的大脑视为人的整体，通过意识上传形成意识库，人类就实现了所谓永生。
“据我所知，”她低声道：“好几十年前人类就在设想这个问题了，可是目前我们似乎也还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是没有必要，还是不能？是你们，还是只有你，这都是需要斟酌的。”
一把年轻干净、略带狡黠的男性声音打断了她们。朱丽回过头，很恭敬似的：“陈总？”
“老宋开会去了，我来玩玩。”
白颜眼见这个“陈总”越走越近，锋利的鼻尖挺拔秀气，心跳忽然擂鼓似的。
即使是男性，用漂亮来形容对方的长相也是绝对贴切的，他黑色的睫毛长长地垂下来，深邃的眼睛打量着白颜，和她四目相对。
“嗨，实验家。”
白颜假装讶然，“什么？”
陈珏哂然一笑，近乎玩味的态度，“半岛实验室，实验家小姐，我们见过的，你那天比今天看起来聪明，也比今天凶。”
白颜这才发现，他的瞳色很深很深。
是那天见过的病弱美男，她早就认出来了，那样锋利的长相和气质，这辈子很难见到第二个。
“陈总，这是数据部来的新人。”
陈珏的视线上上下下无所顾忌地在白颜身上扫射，“新人……你对智库感兴趣吗？”
白颜想到手头上的资料还很不明朗，不敢乱回答，她问道：“智库真的是已经实现意识上传的产物吗？”
“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人类不是不需要意识上传，而是他们的科技还达不到这一步。”
“就算科技能达到，人的大脑能代表人的全部吗？人难道不需要身体吗？”白颜闻言扶了扶那块薄薄的眼镜片，半好奇半质疑。
“身体……”陈珏点点头，笑容嘲讽似的：“确实很重要，否则人又为什么拼命想改变血肉之躯呢，但只是虚妄而已，那有什么用？”
“目前……”
“合玉的智库，”朱丽站在这两位初次见面就颇有辩论大赛风范的一男一女身旁，有些不知所措，柔声打断：“目前只是储存在依托我们公司隐藏空间技术做出来的记忆茧房。”
白颜皱眉：“把意识存在硬盘里？”
“那是二十年前，现在智库是所有重要记忆的复制品，存在模拟人脑神经元生成的拟态四维空间——就像你刚刚所见的同事那样。”
“辩论”结束，白颜深感自己不该说太多话，尤其是不该当着这位决策人说太多。
她点头道是，向陈珏作拜服状（尽管后者看出她并非真心），就请求朱丽带她去上卫生间。
经过一道眼镜内才能看到的隐形门时，朱丽说了句，“这是权限资料部。”
“哦……这里吗？”
白颜跟着朱丽往前，一下没站稳往旁边一歪，手倚在门上撑了几秒才站回来。
“公司是近年开始做智库的吗？”
朱丽若有所思，“事实上，智库是从二十年前开始发展的。”
“二十年前？”
“我也只是听说，有一对西美地区逃往中国的生物学家夫妇在中日边境坠机，他们当时通过硬盘和生物手段留下了坠机前所有记忆，里面有很厉害的技术机密。”
白颜不解，“这又跟合玉有什么关系？”
“后来这个硬盘在数字化时代被我们的政府协议接管，里面的东西正在转化为记忆数据，你也知道，我们是行业龙头，政企合作把这部分数据存在我们智库里了，不过他们的记忆数据似乎有密码，智库团队应该还在破解吧。”
白颜刚想问下去，不知怎么头痛起来，身体发热。
她扶着卫生间门口门边，脑瓜子嗡嗡作响，呼吸紊乱。
体内的蓝血流速好快。
“你还好吗？”
朱丽关切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探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吐，我能进去吐会儿吗？我吐完就没事了。”
“这……你真的可以吗？那我去帮你拿4D卡，等下你没事了，就去刚刚那个闭合室，4D卡会自动匹配你的身份和每日工作，你就可以开始上班了。”
“好，谢谢你。”
眼看朱丽转身走了，白颜快步走入卫生间里，调取便携光脑里刚刚探测到的30层安保数据。
“二级安保系统，4A级别甲壳虫合成□□密码芯……”
她长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玩意儿。
那是前天刚到货的信息提取支，“谢天谢地公司”对自己悔单的赠品，白颜在实验里用四号实验体的□□浸泡过一夜。
生物电子人的□□能让提取支逃过甲壳虫□□密码芯的监控，电子信号只会被识别成生物信号。
她刚刚假装没站稳，留在权限部门上的信息提取支有效时间只有5分钟，必须尽快破解植入。
这样，提取支才有可能在不惊动合玉警报的情况下进入权限室，继续跟踪日常权限去向。
“快点…快点…”
光脑内的进度条开始飞速加载，白颜紧张得有些脑袋发昏。
“叮——！匹配成功，将在30秒内破解。”
她闭上了眼平复呼吸，静中急待，感受到肌肤上血液作乱的痛楚。
“还有20秒。”
突然，光脑微震，显示链接距离太远。白颜咬咬牙，走出卫生间往权限资料的路上走。
“10秒……5秒……”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提取支匹配成功，光脑震动。
安保警报却出乎意料地尖锐同时响起。
白颜倒在地上，根本管不了了，她颤抖着手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蛋白修补剂，龇牙咧嘴地往手上猛扎。
晕得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了。
“在那里，在那里！”
她好像听见安保的声音了，然而却有人轻轻踱步朝她走过来，挡在了安保那帮人面前。
“这是今天新来的同事，看起来是低血糖犯了误触警报，没什么大事，回去吧。”
这声音此刻如同天籁，二十分钟前刚和这位天之骄子辩论完毕，白颜已经记住他说话不紧不慢的语调了。
她抬眼，见到陈珏微皱着眉，嘴角却是上扬的，正望着她。
黑色的眼睛里有光，好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
“……小星星”
她不自觉接了后半句，彻底晕过去了。